第19章 花押19(2 / 2)

客人点了点头,说,这江湖规矩我自然能记得,以后我们走船时就说还是你家的船,我们是帮工。有财和客人比画了一阵手指,说定了价目。

在绝望的笼罩中,灯花看着有财的生命之灯走向黯淡。疾病的刀子一小块一小块地切割,把有财身上的血肉越切越少,剩下骨架像个干尸躺在床上。这刀子同时把灯花的心脏掏得越来越空。

灯花又想起了陈家大院,大院里的那个洞房之夜,那夜的命运突变。那一次,她与夫君连面都来不及见上一次,她的痛楚只是一种自怜,而这一次,灯花面对着血肉相连的亲人就要远去,不但给自己的命运加上了一道可耻的烙印,还深深为亲人分担着一份苦楚。

一个冬天的夜晚,有财突然醒了过来,叹了一口气,说,我多么不想离开你们,我拼命走船跑船,甚至自己当橹手和杂役,就是想建一座新房子,让你住上,让孩子们住上。

有财挣扎着要把头昂起来。灯花伸过手去,扶着有财坐起来。有财从床底摸出一块青砖枕头,对灯花说,你看,我走船一直枕着这块青砖,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为你建一栋青砖房。我人在江湖,心时时刻刻在岸上。漂泊的时候,想着岸上有一个房子,房子里有你和孩子,我就浑身是力气!

灯花说,我知道,你想着我们的时候,灯花就会结得更大,像山上乌果子。

有财点了点头,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也一定会想我。我浑身力气,想早点挣下家业,上岸陪着你们过日子。我太性急了,没有顾惜好身体,没有机会陪你们了,这也是我的命!这个建房子的梦,只能留给孩子们一代了,你一定要把孩子好好地拉扯大!

有财说累了,伏在床上,过了不久坐了起来,对灯花说,我想吃碗豆腐脑!

灯花不知道这是回光返照,高兴地托人上街去买。回到房里,有财断断续续地说,灯花,是我害了你,我的病痛拖累了一家!可怜了两个孩子,你得想办法把他们拉扯大!

灯花摸着有财的脸说,这一切都是命,我们抵抗不了的,你说反了,是我带给你不幸,因为我是克夫命啊,你当初就不该娶我,今后我不也会再嫁人了,我会把两个孩子养大成人的,你就放心吧!

有财听了我的话,脸上浮起了温暖的微笑,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看着有财紧闭的双眼,灯花嘤嘤地哭了起来,任凭油灯的火焰被一朵硕大的灯花压住。房子渐渐暗淡了下去,黑暗围拢过来。黑夜与土墙合为了一体,拿走了眼前所有的光明。

灯花坐在床上,在夜幕中抱着有财。有财像青砖枕头一样渐渐冰凉。在他旁边,两个孩子进入梦乡,鼻息起伏,说着梦话。

大风吹刮着窗子。乌鸦哇地叫了一声。灯花感到了世界的安静。屋后青山上,传来桐叶落地的声音。这是有财种植的桐树林。初冬时节,有财带着孩子上山摘桐籽。桐籽榨了油,就是造船补船的好材料。只是灯花家的大货船,早就被花押领走了。

敦煌听到这里,再次为灯花的命运感叹。敦煌说,如果不是有两个孩子,灯花肯定不能独活!婚姻最大的意义,就是能够传递血缘!

薪火和独依也为灯花的境遇感到悲伤!但两个年轻人,却认为悲伤的源头就是婚姻,避免悲伤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独身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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