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和亲56(2 / 2)

由于政策的调整,梅江边饿死人的事不再发生,即使突然到来的大旱之年。梅江流域那年耕地大面积裂开,人们及时地调整了计划,把枯死的禾苗拔去,全部种上了耐旱的作物。

这一年,正是灯花家房子竣工的年份。河村六百多亩土地只收了九百多斤粮食,但由于红薯的丰收,大家的肚皮不再像三年前一样痛苦。陈木匠每次到灯花家做活都带上几只红薯,但每次吃饭时却能吃上米饭,灯花把家里的食粮节省出来敬重匠人,而自己一家却啃着红薯。

陈木匠知道这不是对匠人的讨好,而是人情的至善。陈木匠有了亲身的体会,积累了对灯花一家的好感,捡狗提起亲事后,陈木匠就爽快答应了,虽然书声年纪太大,但毕竟是一位公家人。

与此同时,捡狗还成全了另一桩重要的婚事,就是把陈木匠的侄女说给了赖泥匠。这样,捡狗与匠人之间变成了亲戚关系。事情比捡狗想象的还要良好,赖泥匠的手艺活仿佛一下子突飞猛进,墙面砌得漂亮多了。大墙起来,树门落架,一切在顺利推进。

有一天,陈木匠对捡狗说,你找一根好木料吧,那天井的支柱裁短了些,要重新裁一下呢!

果然不出捡狗所料,匠人之间的矛盾酝酿了大厦落成的隐患,而随着和亲手段的实施,一切烟消云散。捡狗并没有责怪木匠浪费他的木料,反而向木匠道谢,说,幸亏陈师傅细心,否则这新建的房子到时怕是要出问题!

陈木匠说,有福之人自有天佑,我早知看出远仁是在挑拨矛盾,不过是为了让你家难堪。其实东家的难堪也是匠人的难堪,倒时天井下不了架,我们都会被梅江的乡亲议论,人们常说,一只碗敲不响嘛!

新居落成的那一天,灯花让捡狗向生产队预借了半年的粮食,张罗了一顿丰盛的酒宴,以冲冲家里多年的晦气。书声请来了同事,敬酒的时候却自己喝高了。他不知道了草的婚恋成全家庭的一桩大事,但知道从此要更加平静地在梅江边安居乐业。

灯花家建起的新房,就是“盘地魂”所在的土屋。听到竣工的故事,独依和薪火不由得抬头仰望。而对面的鲲鹏,也同时在仰望,仿佛这是一栋充满历史的宫殿,正在进入他的规划设计之中。

这房子,在灯花眼里,显然是家族兴旺的象征。她想起遥远的事情,往事和未来。但她不会想到半个世纪之后,后裔会坐在这里,讨论它的留和存,拆除或改造。那一天,灯花看着大厦落成,充满新鲜的喜气,一根根稻杆从砖土里裸露出来,像衣服上的线头。这些线头,至今还在墙上,昭示土屋对六十年时光的保存和过滤。

灯花心中万分感慨。这泥土从大地上站起来,最先是成为一块砖,经受着太阳的烤晒,不断变得坚硬,然而泥土们借助了棱角和集合在一起,互相支撑,慢慢站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对于这个新居落成的家族,有财是最初的一块砖,然后是有玉。当然,满秀还来不及成为砖,只是一块未曾承受充足阳光的泥坯,在雨水中重新融入泥土。

在酒宴上,灯花盯着新鲜的砖墙,心里充满喜悦,同时还压着一份不为人知的伤感。她再一次想起了有财,有玉,满秀。她在想,逝者的魂灵留在老屋,有了新居,从此以后就会人丁兴旺,生生不息。这房子呀,不仅仅是房子,还是家族伸延的希望。

灯花又想起了自己床头下的那块青砖,它不但是一个过去的梦想,也是一个未来的梦想。

敦煌说,书声的婚姻充满偶然,但同样是对血脉的有效延续。只有婚姻和家庭,才能把血脉无限延长,经历一个个年代的抻打,而所有的抻打,都是对灯花这个源头的肯定!

独依刚说说点什么,没想到鲲鹏也发起感叹,说,灯花是梅江边独特的符号,对于我们后裔,填充了她的血脉,这梅江才成为梅江!我要好好地再现这段河村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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