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理解抚人心(1)10(2 / 2)

“好。”

“去那里读书吧?”

“好。”

她的转学手续是外婆托人去办的。她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上海,回到了s市。外婆担心她不习惯,总是事事都先顾及她,连带着她的老姐妹金奶奶也都对言宝好得不得了。言宝觉得s市的生活是她以前向往而不可得的,这里的生活让她觉得未来可期,处处艳阳。善良的外婆让她重燃对世界的希望,她下定决心要努力上进,报答外婆。

车到站的提示音惊醒了言宝,她从车上跳下来就往医院里跑,问了几圈才找到外婆所住的病房。她看到外婆躺在病房中间的床上,床边坐着金奶奶。言宝冲进去想喊外婆,被金奶奶拉到走廊上:“你外婆刚刚做了检查,折腾了一番也累了,刚刚才睡着。你先在旁边坐一会,让她先睡一下。”

金奶奶交待了她几句,陪她坐了一会就回家了。言宝看着沉睡的外婆,想到刚才金奶奶说外婆是在老年活动中心晕倒的,她心里就一阵后怕。若外婆没有去老年活动中心,而是在家里晕倒,那不是就没有人发现了?真要是那样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这个后果是言宝连想都不敢想的。

言宝看外婆睡得很沉,看了眼病床上贴的主治医师的名字,就走出病房去找他。她找到医生,刚报出外婆的名字,医生就皱眉问她:“怎么你一个小孩子来打听老人的病情?你家大人呢?”

言宝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从小就害怕医生,觉得他们的白大褂有一种超强的魔力,这种魔力会把人带走。但她现在不能害怕,现在她是外婆的主心骨。她挺了挺胸,大声说:“我家就我和外婆,现在她病了就是我当家,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这话口气很大,她说完就暗自吐了吐舌头,底气有些不足。果真医生听了她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与言宝对视了足有一分钟。言宝有些腿软,但她不能退缩,她必须要知道外婆的身体情况。医生轻咳了一声,说:“你外婆的情况很不好,经过检查我们发现在她的头颅里有一个鹌鹑蛋大小的血瘤。现在我们暂时还不知道这个瘤子是良性还是恶性。”

言宝只觉得眼前发黑,她有些听不懂医生的话,什么头颅,什么血瘤,她的外婆,她那么好的外婆怎么可能会和这些可怕的字眼沾上边呢?她感觉自己站都站不稳了,只能紧紧贴墙而立。

医生怎么能够不知道呢?你是医生呀,现在病人到了你们医院,怎么可以跟我说你不知道?言宝很想把这些话问出来,但她不敢。现在外婆还躺在病床上,还等着他去救治。她问:“那要怎样才可以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的?”

“要经过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定。”

她作最坏的打算问医生:“如果是恶性的会是什么结果?”

医生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说:“如果血瘤是良性的,那我建议做手术。因为它在头颅里压迫到患者的血管,会引发患者偏头痛及间歇性晕厥,随着血瘤生长,这种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言宝知道医生的意思,就算外婆头颅里的那颗瘤子是良性的,也必须要动手术将之去除以绝后患,而如果是恶性的,那结果她都不敢去想。到下午的时候,检查结果出来了,外婆头颅里的瘤子是良性的,言宝一直紧绷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一点。

她听到医生说:“为了让患者尽快恢复,我们建议尽快给患者做手术。”

“那就尽快安排手术吧。”只有做了手术外婆就没有危险了。

“手术费用估计要两万,要先把钱交上才能安排手术。”

言宝犯愁了,她知道外婆退休后就一直仅靠不到两千元的社保退休金生活。现在还要养她,平时维持她们俩的日常开销才勉强够。两万的手术费在她们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到哪去弄那么多钱呢?没有钱外婆就不能做手术,不做手术就随时都会有危险。

言宝脑海里闪过一个人,但随即她又摇头。自从那个女人不顾外婆的挽留狠心离开后,她就告诉自己,她以后都没有妈妈了。她和外婆聊天偶尔说起时,外婆总是用“她”来代替,而她则是用“那个女人”来称呼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本应亲密无间的人。很讽刺的事很讽刺的人,她曾无数次在黑夜里问一个问题:“既然你们都不爱我,又为什么要生下我?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让你们多一个争吵的工具吗?”

但她从不敢当他们的面问,害怕那个答案是自己所不想面对的。其实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那个女人了,仿佛真能把她排除出自己的生命。可是现在,这个给了她生命并倾尽所有去养育她的人病了,她会想知道吗?

言宝很快就给了自己答案,没有必要让那个女人知道的,因为她知道与否对此事都不会有任何改变。言宝站在病房外面看着依旧在睡觉的外婆,看着她轻皱的眉眼,突然很不忍心。她知道,外婆肯定是很想那个女人的,尤其是这个时候。虽然外婆从来都没有说过,但言宝是能感觉得到的。

言宝走到医院外面,用挂在墙上的公共电话给那个女人打电话。让她没想到的是,话筒里传来的竟然是提醒她拨打的号码已过期的语音。言宝不相信自己会拨错,虽然已经很久都没有拨打过这串数字了,但她绝不会记错。言宝还是非常仔细地核对着每一个数字,可再次拨过去还是一样的提示。提示的话一个字都没有变,后面还有粤语和英语版本的。她像是和自己赌气,把数字一个一个地删除,然后再一个一个地按上去,结果当然是没有任何改变。她狠狠地按着数字,再狠狠地删除,她越按越用力,反复了无数次,结果都一样。为什么会这样呢?电话过期是因为没有交钱吗?是忘记交钱还是没有钱交?那个女人现在在哪里?是否过得不好?那怎么办?现在外婆也不好,言宝该怎么办?

言宝靠在医院的外墙上,良久都没有动一下。她抬头看着一片飞转着不肯落地的树叶,叹息着做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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