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目混珠_分节阅读_第30节(1 / 2)

第38章

  傅至景一醒,孟渔就顾不得什么疤了,当即喊来大夫把脉。

  施过针后,傅至景吐了好几口紫黑色的淤血,靠在床榻不住地咳嗽,满室都是难闻的腥臭气,看得孟渔胆颤心惊。

  好在大夫说傅至景身强力健,已无性命之忧。

  孟渔喜极而泣,又向大夫请教了几句才将人送走。

  他开了窗、点上艾草薄荷叶驱散难闻的气味,再跑到院子里打上一盆清水重新给傅至景擦洗——如今除了他自己,他谁都信不过,自然是事事亲力亲为。

  劫后余生的傅至景力尽神危,只静静地看着忙活个不停的孟渔,后者怕他累、怕他疼、怕他热,秀气的五官微微拧着,似乎怎么做都不满意。

  末了,实在是没有可干的活了才焦急地坐在床沿,刚一开口就是哭腔,“你还疼吗?”

  不疼是假话,傅至景感觉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被拆过似的咯吱咯吱作响,特别是胸骨,呼吸间都是绵密的痛意,但他见到孟渔蓄满泪的眼,好像只要他喊疼,泪水就会在孟渔脸上化作两条源源不断的小溪流,于是话到嘴边拐了弯,选了个折中的词,“还好。”

  孟渔自责地说:“早知道我就好好学马术了。”

  傅至景原先只有皮肉伤,若不是为救控制不住马儿的他,不会受这么严重的内伤。

  可反过来说,如果没有他,傅至景早就被削下脑袋剁成肉酱,哪还能在这儿跟他讨论疼与不疼?

  孟渔后怕地打了个寒颤,眨一眨眼,眼泪仍是落了下来。

  怎么还是哭了?

  傅至景忍俊不禁,抬起未受伤的手抹掉他面颊上的泪,说话慢又轻,带着明晃晃的夸赞,“昨夜九殿下好生威武,比话本里的神将有过之而无不及。”

  孟渔经不住夸,咬着唇抽泣一下,“我都是学你的。”

  “学我?”傅至景浅笑,“我在你眼里原来是那个模样。”

  他拍拍床榻,孟渔会意地爬了上去,怕压到他的伤口,没有像往常一样趴在他身上睡,侧着身子睁着圆圆的眼睛一瞬不动地望着他,分明是平视,却多了些仰慕的意味。

  傅至景喜欢这样毫不遮掩的眼神,几瞬后道:“我让他们拦着你,你是怎么跑出去的?”

  孟渔微微得意,“我抽了刀,他们就不敢靠近我了。”

  得到的却是傅至景不赞同的目光,他焦急地瞪了瞪眼,“你不想我去找你?”

  傅至景低吟,“太凶险了。”

  孟渔红着眼睛坐起身,取出贴身携带的布帛,气鼓鼓地丢出去,“我不要这东西,还给你。”

  布帛散开,里头的断发也一并显露出来,傅至景抬手抓在手中,从下而上看面颊泪痕未干的孟渔,后者在这一刻终是控制不住地控诉道:“什么无论去与往,俱是梦中人,我听不懂。”

  他上齿用力地咬了咬下唇,咬出一个小印子,“谁要跟你在梦里相见,如果哪天你不要我了,我绝对不会在梦里见你……”

  傅至景心口一紧,抓住他的手,“别说这种话。”

  见孟渔还是啜泣着,他轻叹后真心地道:“你才二十二岁,人世间还有很多未领略之事,若再有下次,不必贸贸然为我涉险。”

  孟渔纠正他,“我二十三了。”

  这显然并非着重点,他定定地看着傅至景,毫不犹豫且无畏地说,“无论是哪儿,只要有你在,我都不怕。”

  傅至景要他权衡利弊,他却把情看得比天都重,哪怕是死也欣然奔赴。

  一个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大局,一个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小爱,分不出孰是孰非,却注定他们不同。

  傅至景沉默良久,将人重新扯着躺下来,不禁想,如果昨夜困在山中的是孟渔,他会不会不顾一切地去营救,也许会、也许不会,连他自己都无法在假定的情境里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但他可以触摸到孟渔坦荡的真心,那是不论刀山火海、悬崖峭壁我都陪你行的坚定。

  他忽地恨孟渔的爱是那么的热烈纯粹,像最皎洁的明月,把他的有所求、有所虑衬得卑劣无比。

  孟渔翻了个身,察觉到身旁之人眼有阴霾,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有点无所适从的茫然,无意间触碰到了傅至景的脚踝,想了想说:“你脚底的疤很特别,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傅至景眼底雾霾尽散,垂眸看着好奇的孟渔,后者睁着湿润的眼,瞳孔圆而黑,像只不谙世事的狸猫,随便拿把鱼干就能把他的疑问糊弄过去。

  傅至景用手背蹭了蹭他软热的脸颊,漫不经心道:“小时候打赤脚去了灶房,不小心踩到了木炭。”

  大抵是太累了,他蓦地有点厌倦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去填平自己的人生,等到孟渔发现所认知的傅至景与真实的大相径庭,还会不会义无反顾地将他奉为神明?

  孟渔见傅至景眉眼疲惫,不再追问这些小事,小心翼翼地靠在他的颈窝,依恋地说:“别丢掉我……”

  傅至景在他眉心落下干燥一吻。

  晨起夜去,此时此刻不在需要以面具示人的京都,脱下伪装,他们只是共枕而眠的傅至景与孟渔。

  -

  天君教一众主谋十恶不赦,判处当街腰斩,傅至景并未痊愈不便行走,把这桩差事交给了刘翊阳。

  行刑那日大街小巷人如潮涌,义愤填膺的百姓一人一口唾沫足以将他们淹死。

  长史已死,未能揪出当日进山献计者,刘翊阳将天君教等人全口拔牙也只问出前去的是个瘦削的男子,此事恐成悬案。

  半个多月后,川西恢复生息,一行人启程回京述职。

  傅至景的伤还未全好,回程用的马车,走走停停,比来时多耽搁了好些时日,幸而一路平安地抵达了京都。

  去时是盛暑,回时已是夏末,近两个月的时光,恍如隔世。

  蒋文峥知傅至景险些在川西丧命,又身受重伤,特命御医到傅宅为其治疗,用的都是顶珍贵的药材。

  孟渔为此特地跑了趟德怡王府,一为道谢,二也亲自提了礼恭贺嫂嫂有喜。

  二皇嫂已经显怀了,冬日嘉彦就能添一个妹妹或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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