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目混珠_分节阅读_第60节(2 / 2)

  殿中只点了一盏极其微弱的烛,薄纱似的烛光披在只着洁白寝衣的傅至景脸上,照亮他紧皱的眉心和毫无血色的唇。

  傅至景浅眠,当真是病得糊涂了,又或许始终不觉得孟渔会伤他,因此毫无防备地将自己最为脆弱的一面袒露给孟渔,连孟渔走到他跟前都没有察觉。

  倘若孟渔现在拿把刀插进傅至景的心口,他也未必来得及阻拦。

  孟渔抓着被褥的指头攥紧,咬着牙涩声说:“你真的很可恨。”

  狠话之后是不大轻柔的动作,被褥最终还是稳稳当当地落在傅至景的身躯上。

  等孟渔重新回到榻上,背对着的昏暗里,一双眼眸缓缓睁开,傅至景摸了摸柔软的被角,无声地在心底说,这天底下无人比孟渔更心软。

  孟渔不想傅至景叨扰渔村的安宁,坚决反对将何大娘和王大叔接到宫中。

  傅至景应了,却在见着还挂在殿中的朴素花灯时沉默良久,当夜就在太和殿的庭院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让孟渔挑选。

  有些灯笼做得巧妙,牵动着两个手柄能变换出不同的形状。

  孟渔托腮蹲在门槛上,看宫人乐不可支地给他展示,“少君快看,这青虾还能走路呢。”

  他一笑置之,“你们若喜欢,就各自拿回去挂着玩吧。”

  “可这些是陛下给少君的。”

  孟渔哐当将门关上,“告诉他,我不要。”

  他真正想要的傅至景不肯给,那么旁的东西施加给他全是累赘,这点小恩小惠他不稀罕。

  他心中记挂着蒋文慎,生怕傅至景是在诓他,信件不行,非要亲眼见到蒋文慎安然无恙地站在他跟前。

  提的次数多了,傅至景的脸色就越是难看,但孟渔如今全然豁出去了,傅至景要发火、要问罪,尽管冲着他来就是,难不成不顾他的意愿将他关在宫里,还要他像奴才似的日日笑脸相迎吗?

  他如此执着,傅至景终于松口让孟渔在中秋宴上见蒋文慎一面,但要孟渔先一日三餐不落地把这几天掉的肉养回来。

  孟渔无奈地答应了这个条件,每日强迫自己食不知味道的用膳,他始终记着要逃出去的决心,一次不成,那就两次、三次……傅至景日理万机,当有疏忽的时候,总有一天他能找到机会,但若是真是一辈子要困在此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还没见到蒋文慎的面,先碰上了奉命在宫中修缮旧殿的蒋文峥。

  一个是新帝的少君,一个是新帝昔日的对手,两人身份特殊,本应该避嫌,可竟无视来往宫人的目光,一同坐到了凉亭里。

  孟渔一开口就红了眼睛,“悠悠多年,我还未谢过二王爷旧年救我一命。”

  清风明月般的蒋文峥现年三十有六,年已蹉跎,性子比从前还要更加的稳练,眼下有淡淡的细纹,仍是温文尔雅的,“当年我收到下属说你坠海的消息,心中久久难平,倘若我知晓你竟是如此决绝,我不会强留你。”

  孟渔深知他这话真假参半,也不想费心思拆穿,想了想说:“前些时日我见着嘉彦在宫中教训宫人。”

  蒋文峥提起儿子很是痛心,“月容走后,我疏于管教,而后他又被送到宫中抚养,太妃对他很是溺爱,将他养得刁蛮无比,他如今这个样子,是我教导无方。”

  孟渔想起尚在襁褓中可爱伶俐的小嘉彦竟长成了棵歪脖子树,亦是一阵叹息,可眼下他尚且栗栗自危,哪轮得到他操心别人?

  见孟渔不说话,蒋文峥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陛下如今独断专行,你不是自愿留在宫中,凡事都要小心。”

  孟渔一惊,快速地瞄了眼几步外的宫人,心咚咚跳了两下,不知道为什么蒋文峥要说这些意味不明的话。

  还未等他想明白,蒋文峥已悠然起身告退,他望着对方挺阔的背影,只觉着这京都的暗流涌动自始至终从未停歇。

  作者有话说

  小鱼:烂命一条就是干。

第69章

  在八月十五来临前,孟渔两次设法甩开跟着他的宫人,可惜他暂时没有出宫的途径,充其量是引起一时半刻的骚动罢了。

  上回他试图出逃失败后,傅至景便下令搜寻皇宫里所有腐化的宫墙加以巩固,彻底断了他的后路。

  孟渔为此很是愤愤不平,更加和傅至景对着干,但他再怎么蹦跶,也跳不出这座高耸的皇城。

  十五月圆夜,中秋家宴设在殿内,这是册封礼后孟渔再一回露面,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境却俨然不同。

  他和傅至景坐在正中央的主位,目光在席位间环顾一圈,如愿找到蒋文慎的身影,不安了多日的心才算安定些许。

  蒋文慎如今被安置在京中一处僻静的宅子,非诏不得入宫,时隔近半月,再次与孟渔相见,有些按捺不住想起身,继而在孟渔安抚的眼神中定定地坐在原位。

  他越远离文慎,对方才越安全。

  傅至景自然也察觉到两人的举动,不动声色地饮下一杯薄酒,竟轻声说:“朕只给你一刻钟的时辰,去吧。”

  孟渔有些讶然地看了傅至景一眼,生怕对方改变主意,想了想悄声地从偏门出去。

  跟来的却不是蒋文慎,而是刘翊阳。

  “我和刘将军有话要说,你们离得远些。”孟渔站稳,转过身来微微一笑,“表哥,我还能这么叫你吗?”

  刘翊阳难掩激动,“可以,当然可以。”

  他往前一步,又碍着不远处有宫人,怕给孟渔招来非议,不敢离得太近,上上下下地打量孟渔,“你都想起来了?”

  孟渔颔首,笑容淡了些。

  “是我言而无信,没能带你出宫……”

  “这不怪你,你不必自责。”孟渔打断他的话,“我比谁都明白要离开这儿有多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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