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更新76(1 / 2)

“人走了,你就不觉得不习惯吗?”楚宁襄傍晚来找她聊天的时候,隔壁的客房已经空了出来,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只余她在天井里静坐冥想。</p>

在楚宁襄离这里还有百来步距离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动静,这段时间会时常来找她的除了楚宁襄,就是肖易,只不过肖易已经有好几日没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混进了瑞王府。</p>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该走的人总是要走的。”楚昭华站起身来,“是白长老让你来当说客的?”</p>

楚宁襄微微摇头,眉头深锁:“朝廷愿意把关押着的蛊师放走,但条件是我们必须把太子安全送回。”</p>

南诏睿显帝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p>

又或者是,睿显帝安排在玄衣教的奸细,在教中是个说得上话的人物,只要那个人两厢游说,太子回宫之事自然成行,而这之后,怕就是要剿灭这个玄衣教巢穴了。</p>

“白长老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由你来陪太子回去最为合适。”睿显帝最恨蛊师,若是由玄衣教中人随太子入宫,多半有去无回,可楚昭华并不一样,她在过去都是在西唐生活,又并非蛊师,或许睿显帝能够看在当年长乐长公主的份上,并不追究。</p>

显然,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当年长乐长公主是逃婚出走的,她的画像和卷宗都全部被抹去,敢这样修改宗谱的,除了睿显帝,恐怕也不会有别人了。</p>

“我问过太子殿下,他也--”</p>

楚昭华朝她眨了下眼,楚宁襄立刻停下了话头。她在手心扣了几颗石子,轻轻一挥,石子弹出正好把隐藏在暗处的听音蛊全部都掷死了。她足尖一点,越过高墙,朝一个黑影飞扑过去,一脚扫过对方的脚踝,只听咔擦一声,竟是木头断裂的声响。</p>

她愣了一下,不待完全站稳,又旋身而起,伸手一抓,竟是把对方的外衣给撕了下来。她随手把手上的布料往边上一扔,长剑出鞘,又是一件外衣被她用剑划开,飘落在地。她简直都要被逗笑了,剑锋一挥,又划开了第三件外衣,这下她也要佩服对方了,竟然层层叠叠穿了这么多件,难怪袍子如此宽大,就像挂在一根木杆子上似的。</p>

她也不急,一剑就解决一件袍子,又一剑削掉对方脚底的木头,崇玄的入门剑法虽不凌厉却招式绵密,这样一路剑法使下来,就如风中雪片,只见布料和木块齐飞,剑光与天色共舞。</p>

“停--停下!”那人终于跑不动了,也知道自己根本逃不掉,一直都被她耍着玩,“我不跑了--对,我干嘛要跑!我又没做什么事!”</p>

“呦,这不是秦长老嘛,既然你没做什么,那你跑什么呢?”楚昭华一伸手,又是一件外袍被扯下来,她都有点好奇了,他到底穿了几件衣服。她在长安也和他照过面,虽然并无接触,却知道秦王李琉对他十分客气,不过玄衣教的长老,南诏的蛊师,为什么要去当西唐秦王的门客?</p>

“那你为什么要追我?你这样凶神恶煞追过来,我当然要跑了。”</p>

楚昭华微微一笑,用剑尖轻轻戳了戳他的小腿:“这是木头,还是你的腿?”</p>

“当然是我的腿!把你的剑拿开!”</p>

楚昭华哦了一声,语调上扬:“何必这么害怕,我手上有分寸,保证一剑下去都不会伤到你的表皮。”刚才这么多剑,她一剑就只划开他一层外衣,可见这力道拿捏得到底有多精准。一个人的体力终归有限,而女子的体力本来就大不如男人,把每一分力气都花在该花的地方,每一次出手都恰到好处,才是她为何会在崇玄这样的大门派中成为首席弟子。</p>

她伸出手去,这回抓住了他的衣领,直接把人拎着原路返回,还轻轻松松地翻了面墙。等她把秦长老扔在楚宁襄面前,楚宁襄抬手轻轻掩住嘴唇,也遮掩住她唇边的微笑:“秦师兄。”</p>

秦川南尴尬地望了望她,想走人也不是,满肚子脏话想骂又不敢骂,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女人,这种女人就算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又有谁敢娶?娶了岂不是要隔三差五就被打一顿?</p>

“师……兄……”楚昭华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又道,“你似乎也没有看上去这么老?”</p>

秦川南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但一看她手上锋利的长剑,又忍耐下来。倒是楚宁襄笑了出来:“师兄虽然位列长老,不过他要年轻得多,只是平日里装扮得比较特异。”</p>

楚昭华又看了看他身上看不出还有几层的衣服,何止是特异,简直都是古怪,当下言简意赅:“脱了。”</p>

“……”秦川南呆住了。</p>

“……”楚宁襄欲言又止。</p>

“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都脱了,脸上的易容也卸了,还有腿上那个……高跷,也一并取下来。”楚昭华屈起手指弹了弹剑锋,“我数三下,不然我就自己动手了。一--二--”她连三都没数出声,秦川南立刻甩开了不合身的外袍,撕下脸上满是褶皱的人皮面具,开始解腿上的高跷。</p>

秦川南手忙脚乱地取下了一堆东西,又朝楚宁襄挨近了不少,垂头丧气:“好了,我都按你说得做了,技不如人,我愿赌服输,你就别再对我动手了。”</p>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除下了这些乱七八糟的长袍、高跷和易容,低头站在那里,看上去也比她大了没两岁,偏偏还生了一张看上去就生嫩的娃娃脸,和白启长老一对比,的确是一点都不能服众。</p>

“为什么要偷听我们说话?”</p>

“我刚才是碰巧经过这里,根、本、就、没、有、偷、听!”后面半句话,几乎是咬着牙唾出来的。</p>

楚昭华微微笑了:“哦?”</p>

“再说一次还是这样,我根本就没偷听,我怎么知道师妹刚巧会在你这边?”</p>

“是嘛,那这是什么?”楚昭华指了指角落里被她钉死的听音蛊。</p>

秦川南脸上的表情一时变化多端,他的蛊虫,一只不拉全部都被她钉死在墙上,听音蛊虽不是什么珍奇品种,可那是他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最好品种,结果一只不差地……全部都死了。</p>

“你说白长老知不知道你曾经为秦王李琉当过门客呢?”</p>

秦川南眼神复杂地盯着她,最终道:“不如你自己去问问,不是更清楚?”他说完,转身就走,楚昭华也不拦他,只是轻声道:“护送太子回宫的任务,我接下了。何时出发,尽早告诉我。”</p>

楚宁襄看着秦川南的背影,喃喃道:“你觉得秦师兄可能就是那个奸细?”</p>

“他一点都不像吧?可这不过是表象,谁知道剥除表面,剩下来的会是什么?”楚昭华轻声道,“表面上越是单纯温和的人,内在未必就是如此。”</p>

楚宁襄沉默。她知道,她们此刻都想到了一个人,她的亲姐姐楚宁南,她总是表现得柔弱单纯,可她却比任何男人都要坚毅,都要野心十足。送太子回宫的日子就定在翌日。</p>

第一是为了尽快解救被关押在水牢的蛊师,第二则是趁着各方势力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尽快送太子进城。</p>

这世上,想要楚云侑的性命,让他无法登基的人太多了。而让太子死在归程,则是最为稳妥的办法,既不暴露自己,又可以嫁祸给玄衣教。</p>

楚昭华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过南诏太子。她既然确定了阮绡对他根本没有采阳补阴的意图,那也就说明他是安全的,如果常常翻墙去阮绡的院子,会增加被发现的风险。她若是开始就光明正大地关心太子倒也罢了,可偷偷摸摸被发现,那就不美了。</p>

此行,除了她在明之外,阮绡和秦川南则在暗处保护他们,一直到进入南诏皇宫。</p>

其实她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把太子安全带回,根本不需要别人插手,只是很难说玄衣教派了阮绡和秦川南,是怕她出了纰漏好多个帮手,还是怕她图谋不轨监守自盗。阮绡和秦川南中间也许就有一个是所谓的奸细,而那个奸细恰好也想要太子死。</p>

前来此地,他们赶了整整一夜的路。现在回程,倒是没必要这么着急。她背着行囊,和太子并肩走在一起,隔三差五就停下来休息一阵,喝点水再继续。楚云侑微微挑眉,颇为意外:“怎么突然对我如此体贴,莫不是怕我回到宫里同你翻旧账?”</p>

楚云侑到底是堂堂太子,说话拐弯抹角得本事和李毓相比也不逞多让。楚昭华道:“如果我说是,你就不翻旧账了吗?”</p>

“该翻的自然还是要翻的。”</p>

“很好,你提醒我了,既然还是要翻旧账,那我还是对你凶一点好了。”</p>

“……”楚云侑突然觉得自己无话可说。</p>

楚昭华却瞥了一眼头顶沙沙作响的树冠,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扣在手心屈指一弹,只听啊呀一声,有人从树中直接摔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地。</p>

秦川南捂着脚踝,悲愤地盯着她直嚷道:“你凭什么把我从树上打下来?凭什么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在明处保护,我们在暗处一直跟着吗?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啊,啊,你以为我愿意吗?!”</p>

可是她却不喜欢被人在暗处盯着。楚昭华抛着手中的石子,眼睛则望着不远处:“既然我都发现你们好几回了,那只能说明你们跟得太明显,还不如直接站出来吧。”</p>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那灌木一阵轻响,阮绡从里面钻了出来,美人就是美人,即使是做这等偷鸡摸狗的小事,也并不显得猥琐轻浮,她走到楚云侑身边坐下,柔软又带着馨香的身体挨着他磨蹭:“小哥哥,两个时辰不见,有没有想念奴家?”</p>

楚云侑立刻站起身换了个位置,这回是坐到楚昭华身边,经过这么多事,他也估摸得出来,他这位流落江湖草莽的表姐是难得的一等一的高手,同南诏的第一高手楚棘相比,也并不落下风。</p>

阮绡见他坐到楚昭华身边去了,只撇撇嘴,却没再凑过去,只是嘟囔了一句:“无趣。”</p>

他养尊处优惯了,再让他像之前那样着急赶路,到底有点吃不消,加上这些日子住着柴房,吃得还不饱,身体早已有点支撑不住了,走得多了就汗流浃背,可反观楚昭华,她还是神清气爽,连零星细汗都没有。楚昭华拿起装水的羊皮水袋,倒了一些水在帕子上,递到他手上。</p>

楚云侑接过帕子,抹了抹额头,笑着说:“谢谢表姐。”</p>

秦川南摸了摸手臂上根本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大声嘀咕:“肉麻!”</p>

楚昭华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就把他下面还要说的话都给堵回去了。她看他不停地擦汗,脸色也有点苍白,伸手按在他的小腿上:“走得时间长了,觉得腿上酸痛吗?”</p>

楚云侑只是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觉得那双按在他小腿上很漂亮的手突然发力,一股又酸又麻又痛的滋味突然涌上来,但是又很快缓解了,之前的疲惫都似乎一扫而光。</p>

“这是什么?按到了腿上的穴道?”</p>

“是啊,要是觉得累了,就按几下,很有用。”</p>

楚云侑看着她的侧脸,她的脸型和五官都带着他们楚家人的特征,唇红齿白,又显得异常秀美,可是她手上的茧和处理伤痛的手段,都不像是过得很好。他从前一直觉得,没有生在诡谲的宫廷是她的幸运,她生来就不用处于阴谋诡计的核心,也不用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地过日子,可他现在又忽然觉得,即使是阴谋诡计,或许也会比被生活慢慢磋磨要好。</p>

他的手指还没碰到她的手背,却见楚昭华转过头去,看向了阮绡那边,眼神有点迷茫。等到他的手指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她眼睛里的迷茫依然没有消失。</p>

楚昭华的确是感到不对劲,她忽然觉得心跳加快,心脏重重地一下一下在她的胸腔里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变得更加用力,几乎都让她有点承受不住。她看着阮绡,看见阮绡手指间捻着一只小小的蛊虫,然后她就突然动不了了。</p>

楚昭华知道是她手里的蛊虫有问题,可就是摆脱不了那种迷瞪的状态。她向来都是警惕心很高的人,当年在崇玄,就是练功,哪怕入了定,周边只要有同门路过,她都会警醒。可是她现在知道,却做不出应该会有的反应。</p>

她用尽最后仅存的一份清醒用力在舌尖咬下,一股铁锈味在口腔弥漫开来,她清醒过来,只觉得压在身上的重负突然消失了,她的心跳似乎也慢慢恢复正常,她反手一挥,一根细长的鞭子卷了出去,毫不怜惜地把阮绡摔了个跟头。</p>

阮绡的确是有些功夫,可她到底是个蛊师,并非一般武师,越是反抗反而摔得越惨,直接脸朝下摔得好不狼狈。楚昭华把鞭子一收,她的用意就只是对付那只蛊虫,卷到手了就自然不会再攻击阮绡。她反手一鞭子,直接把蛊虫甩在树干上,直接拍死了。树上的叶子掉了正在底下纳凉的秦川南一身,他立刻挑了起来,发髻里还插着几片叶子,想开口却在看见那只蛊虫的尸首的时候闭嘴了。</p>

楚昭华看着阮绡,忽然笑了:“你倒是……有点本事。”</p>

阮绡支起半边身子,抬起袖子擦脸,待看到袖子上的些微血迹、感觉到脸上火辣辣得疼,连脸色都变了:“你……我……我的脸……”</p>

她收回鞭子,正仔细地盘回手腕上,闻言又看了她一眼:“啊,你的脸都有点摔破皮了。”</p>

但凡有些姿色的女子都是特别顾惜容貌的,若是有十分姿色的女人,自然还要重视得更多,哪怕仅仅是在脸上留下一小条疤痕,都不亚于国仇家恨。</p>

“不要挑衅我。再有下回,就不止是摔一跤这么简单了。”</p>

阮绡很快就从不知道脸上会不会留疤的噩耗中缓解出来,昂首冷笑:“你也最好不要有疏忽的时候,即使你有蛊王,可是不会用,就和一个身负万贯家财的孩童无异。”</p>

楚昭华了然,原来是为了这个:“就算我想把它送给你,你也得有本事来拿。不过这么久都没动手,我看这也是做不到的吧。”</p>

阮绡又冷笑了一声。</p>

“我说……”秦川南突然插嘴,“其实你对蛊一点都不懂,还要假装懂,这是何必?谁都知道蛊王是可以取出来的,只是硬取很难做到,如果蛊的主人愿意,还是很容易就--”</p>

楚昭华的确是对蛊不甚了解,可还可以套话啊,现在套出了她想知道的,不就足够了。原本他们就算觊觎蛊王,也没办法得手,必须得是她心甘情愿,既然如此,她就等于立于不败之地。</p>

“你闭嘴!”阮绡额角隐约爆出青筋,“有你说话的份吗!”</p>

秦川南被骂了,当即转向阮绡:“我怎么就没有说话的份?我好歹是堂堂三长老之一,是凭真才实学当上的长老,又不是凑数的,凭什么就没说话的份?我看你不顺眼也很久了,你这个--”</p>

楚昭华被逗笑了,转向楚云侑:“看,这个二货。”</p>

“……”他长了耳朵的,秦川南的脸色都要变青了。</p>

“哼,可不是嘛。”阮绡整理着仪容,她的脸上擦破皮了,立刻就要洗净伤口擦上药膏,晚上少不得还要珍珠粉敷面,保证将来不会留疤,“二货一个。”</p>

“……”被二连击的秦川南已经没力气跳起来和人对骂了。</p> 待到申时,他们回到了迦南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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