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更新95（1 / 2）

“能为陛下分忧，能为我南诏尽己所能，是长乐的荣幸。”楚昭华缓缓地弯下腰，磕了一个头，“请陛下准许。”</p>

楚云侑按在龙椅上的双手慢慢地握成了拳，他看了楚昭华许久，只见她一直跪在下方低垂着头，怒道：“退朝！”</p>

丞相还想趁热打铁敲定此事，却见楚云侑已经一甩衣袖，怒气冲冲地走了。</p>

楚昭华站起身，觉得大概是自己抹了他的面子才会生气的，可是就算她这回推了，只要西唐那边不让步，最后这个质子的差事还是得落在她身上，更何况她的确比那些深宫公主更适合当质子。她下了朝堂，还没走出太远，楚云侑身边的内监就把她叫住了，带她去书房觐见。她问了几句，总算问出点之前不知道的情况出来，原来之前李毓一口咬死要南诏割让流云城，可流云城易守难攻乃兵家必争的关卡，若是流云城割让出去，南诏也就名存实亡了。后来为了流云城扯皮了整整三日，李毓让步了，他可以不要流云城，但指名道姓要楚昭华作为南诏使节出使西唐。</p>

她刚走到书房门口，就见一只香炉被扔了出来，直接擦着她的衣摆摔下台阶。楚昭华看了看那只被摔得四分五裂的香炉，突然发觉从来不发怒的人发起怒来才是很可怕。她低着头，脚步放到最轻，踏过门槛，走进书房。只见书房里已是一片狼藉，书案上的那副砚台被摔了下来，墨水飞溅地到处都是，室内满是墨香。</p>

楚昭华抬起头，轻声道：“陛下。”</p>

楚云侑怒气还没消，见她进来，便一拍桌子：“你就这么想跟着李毓走吗？！”</p>

这里是她的国家，也是她的家，难道他对她还不够好？他从前知道他们是有过些暧昧的过往，可是过去了的就是过去了，他根本没往心里去。可是……</p>

楚昭华被吓了一跳，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竟已经跪倒在地上，她看着自己倒映在大理石上的身影，心里苦笑，从前楚云侑还是太子时候，她是一点都不怕他的，可是现在被他说了一句重话，竟自发跪下了，难道是他太有天子威严了吗？</p>

“你……”楚云侑见她这一跪，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之前的怒火全数熄灭，他愣愣地看着她跪在自己面前，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他是当今天子，任何人跪他都是天经地义，可是她现在做了，他却觉得一阵阵发冷。“为什么……”楚云侑喃喃道，他走到她面前，缓缓放低了身子，“我只是不想你去西唐罢了。”</p>

楚昭华抬起头，一直望进了他那双浓重的眼睛：“陛下可以派公主出使，可是没有人会比我更适合。”她这样一路风里雨里闯过来，不管是应对的经验还是她本身的坚韧性格，的确比深宫的公主要更加适合，更难得的是，她还有一半的西唐血统。</p>

楚云侑伸手按住了她的背脊，将她按在自己怀里，他低下头，贴近了她的颈窝：“可我舍不得你离开。”</p>

“陛下，丞相至少有一句话说得对，民为重，君为轻，所有的个人情感对于国家大义来说，都是无用的。”她不说渺小或是自私，只说是无用的。楚云侑背负的东西远远比她的要多，他的情感，他的私欲，他喜欢什么，又或是不喜欢什么，都比不过他身为君王的责任。</p>

“昭华，”他握着她的肩膀，认真地说，“吾心悦汝尔。”</p>

他的眼睛很干净，满脸认真，认真中甚至还夹杂着紧张。楚昭华听到他的剖白，也没有太大意外，更没有任何惊骇：“云侑，那一日，你母亲在你的生辰宴上对我说过，一个君王要维系各方势力，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可我并不想看到我的夫君将来会娶了一个又一个，不管是不是他愿意的。就算你不会这样做，我也舍不得让你这么辛苦。明明可以有一条最平坦最好走的路，可偏偏因为我，要你去走那条满是荆棘的小路。”</p>

楚云侑静静地看着她，直到他的情绪又全部都被掩藏在他最常用的面具后面，声音却完全嘶哑了：“起来吧，地上凉。”</p>

“你总算愿意叫一回我的名字。”他缓缓道，“就算将来朕的名字真的成为天下人的忌讳，还是会有人记得朕的名字。”</p>

楚昭华莞尔，正要说话，却忽听李毓的声音在书房外面响起：“陛下考虑得如何了？本王以为，一位郡主换一座城池，这本来就是只赚不赔的生意。”</p>

楚云侑皱紧了眉头。</p>

李毓踏过门槛，自然瞧见了地上晕开的墨汁，又轻笑道：“陛下若是心情不好，今日不谈也罢，我们改日再来。”</p>

他要走，可在身边作陪的丞相可不愿意，忙道：“楚王殿下留步，陛下可没说今日不继续商议议和的事情。”</p>

楚云侑缓缓松开了皱紧了的眉头，脸上有挂起了云淡风轻的笑容：“是朕失手打翻砚台罢了，议和的事自然还是要谈的。”</p>

李毓嘲讽地看了看周遭，只是失手打翻砚台？但他是来谈事的，可不是专门来嘲讽楚云侑的，便谦和地开口：“那么今日还要劳烦诸位了。”他的目光掠过楚昭华，却没有一点停留，他这几日虽说也是住在宫里，可跟楚昭华所住的延庆殿完全就是两个方向，根本连见都见不到一面，现在看她突然出现在这里，多半也该听说了她要出使西唐的事情。</p>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楚昭华行了一礼：“昭华先行告退。”</p>

楚云侑颔首：“嗯，你先退下吧。”</p>

她走到书房门口，又回过头望了两眼，最后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楚昭华作为南诏使节的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南诏割让染花城和周边的三郡五县，西唐则从流云城退兵。</p>

出使西唐，南诏自然还要补上之前少纳的岁贡，再加上要用来打点西唐权臣的一些珍奇宝物，那清单共有三四十页。楚云侑让她先挑了些看得顺眼的宫女，她只选了原本延庆殿的那几个，他又帮她补了几个，随身侍卫则不多，不足的部分就由玄衣教的人补上。再者，这么多个侍卫加在一起，还不如她一个人的武功高，带得越多反而越是累赘。</p>

他倒不怕她出去吃亏，谁敢让楚昭华吃亏，怕也讨不到好。他也就择了一些西唐位高权重的臣子提了提，提得最多的自然是丞相裴珩，裴珩曾经出使过南诏，对于南诏的风俗也知道不少，为人也正派，虽是陇川裴家出身，可也是朝中的清流。</p>

楚昭华一听裴珩来到南诏，再一算时间，跟她的母亲逃婚去西唐不过间隔几月，算算时间，她是裴相的亲生女儿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再一听楚云侑说他是清流，便又笑了，若真是正人君子，就不要令拐带南诏公主，还让公主珠胎暗结。</p>

她照例要从玄衣教里选人走，何长老是肯定要带走的，虽然她觉得惑心蛊肯定是不可能被炼制出来了，但是何长老这个人还是个危险人物，带在身边可以看着，要用人的时候那就是把磨快的刀子，何长老对此也没什么意见。至于秦川南……带着这样一个二货，会不会被西唐人耻笑？毕竟这回她代表是整个南诏，可不是她这个人。</p>

“宁襄，你想跟我一道去西唐看看吗？”自从瑞王府没落后，楚宁襄虽不说什么，可到底是有些闷闷不乐，南诏俨然成了她的伤心地，若是换个环境，说不定心情也会开朗起来。</p>

楚宁襄也是这么想的，立刻就应承下来，赶去收拾东西了。</p>

阮绡期待地看着她，之前去军营她是不愿意的，可现在远去西唐她却是没什么意见。她从前圈养的那些美少年都变成了粗糙爷们，好些留在了军中，有一些想要报答她的跟着她回来了，可是她看着那些明显黑了粗糙了练出了肌肉的少年，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p>

谁知楚昭华看了她一眼：“前些日子辛苦你了，这回就不麻烦你跟着跑动跑西。”</p>

阮绡掏心窝子的郁闷：她碰上了一个过河拆桥的教主，想当年她舍不得楚宁襄东奔西跑受苦就硬是让她顶替，现在有了好差事，好处全给了楚宁襄，就把她给忘了。</p>

“这个……真是不辛苦，就算这回跑得再远点，也没什么。”阮绡咬牙道，“就算教主不让我去，我也是要宁死追随教主的。”</p>

楚昭华微微一笑：“也不用说得这么严重，你在这里帮我看着肖易这小鬼就好了，千万不要让他跟着偷跑出来。”她知道肖易这小鬼鬼主意多，这回又不带他，他肯定会偷偷跟着。谁知道阮绡竟带着他一起偷跑出来，两个人甚至躲在马车后面的箱子里，一路跟出了城。</p>

他们坐的马车并不是楚昭华坐的那辆，等到中间休息的时候，她到楚宁襄的马车外面跟她说话，就听见马车后面的箱子下传来了细细的呼吸声，便走过去把箱盖子一掀，露出了蹲在里面的两个人。</p>

楚昭华还没说要他们送回去，肖易抢在她前面开始撒娇耍无赖，一双猫眼里含着水雾，嘟着嘴巴，一把勒住她的腰，好说歹说也不肯放手：“我知道你是讨厌我了，觉得我烦了，巴不得甩掉我，我告诉你，这绝对不可能！我才不会放手，你是我的师父，就是我一个人的师父，我才不要放开！”</p>

还以为她没有看见他死命地掐着自己腰上的软肉才能憋出满眼泪光。</p>

楚昭华还没见过这种阵势，只觉得头疼得都快要炸开了。</p>

肖易还在假哭：“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会很乖的，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不要赶我走好不好？”</p>

如果他没有在短短几个月里蹿高了好大一截，脸上的婴儿肥也没有慢慢褪去的话，大概做出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是很招人同情的。</p>

阮绡用袖子捂住唇偷笑，她教了这么多人，只有肖易把死皮赖脸撒娇耍赖的功夫学到家了，现在看着楚昭华这样子，她觉得可真解气。</p>

“你先松开手。”楚昭华道。</p>

“我就不放！我知道一放手你就要把我点了穴道丢下了，这里荒郊野外，要是有人要对我图谋不轨怎么办？总之，我是不会放的。”</p>

这里是官道，算哪门子荒郊野外？还有谁会对一个男人图谋不轨！</p>

楚昭华按住额头：“好了，我带你一起走，你先放手。”</p>

“真的？”他扑闪了一双清亮的眼睛，瞧了她一会儿，还是不放心，在她身上嗅了嗅，“师父，你熏了什么香料，好香啊……”</p>

他们在那里闹腾，西唐那边的人绝不会看不到。李毓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没什么插手的意图，甚至脸上还带着些笑意，可莫十一却知道他现在心里多半是有点不悦。然而南诏那边的侍卫都还没动手把那个少年怎么样，他们这边的人更不适合动手了。</p>

“既然楚姑娘都说让你松手了，”突然有一道人影如青烟一般落下，肖易忽然被人抓住衣领，轻而易举地被提了起来，“小子，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p>

“保护郡主！”侍卫们反应还算迅速，齐刷刷地抽出刀剑来，将那人围在中心。</p>

“姬……教主，”楚昭华先注意到他这一身打扮，重紫色的袍子，袖子和衣角都绣着西域有名的千绡花，束发的是一支白玉簪子，那玉的水头很是清透，这样的打扮，看来是已经夺回教主之位了，“教主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认真？”</p>

姬慕云勾起唇角，随手把勒住脖子脸色发青的肖易把边上一甩，举步走到她的面前，压低声线道：“长乐郡主，别来无恙？”</p>

楚昭华只是笑了一下：“托福，尚且安好。”</p>

姬慕云抬起那只白玉般的手，挑起她一缕鬓边的发丝，笑得风情万种：“可惜我过得不太好，所以想找郡主这位故人打打秋风。”</p>

穿得这么华丽招摇，还要来打秋风，真是令人大开眼界。</p>

楚昭华道：“这倒也没什么，就怕不小心怠慢了贵客。”</p>

“没关系，我很好养的。”姬慕云挥了挥手，原本等在外围的黑衣人一下子都消失了，“这是你的马车？”他自顾自地坐上了马车，又撩起车帘道：“你也一道进来坐吧，里面还算宽敞，不会坐不下。”</p>

“……”楚昭华肯定不能上去坐的，虽然她不在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可也没有何一个外男共撑一辆马车的事情，更不用说她现在的身份不同了，她想过干脆改成骑马，只是今日出城前还是盛装打扮了一回，这身衣服也是没办法骑马的。莫十一走过来，轻声道：“郡主，楚王殿下觉得马车气闷，打算骑马，不如请郡主屈尊换一辆坐？”</p>

有人给她递了一个台阶下，她自然是要接的，便道：“姬教主喜欢我的马车，敬请随意。正好前面还有空的，我便去前面了。”</p>

姬慕云眯着眼看她走到前面去，忽又勾起嘴角笑了：“就尽管逃吧，我看你如何能逃出我的手心。”李毓骑着马，跟在马车边上，他伸手在马车壁上敲了敲，问道：“我们沿着官道一直走，到了西唐境内，就会经过不少名山大川，郡主可有想要游览之处？”</p>

其实他们在刚出发的时候，李毓就让莫十一来问楚昭华是否想中间在崇玄停留。楚昭华回答无需停留，直接取道长安就好。现在姬慕云突然出现，她似乎……好像……也只能去一趟崇玄了。</p>

至少崇玄是姬慕云不怎么敢去的地方。</p>

“听闻楼观山景色甚美，不如就停留两三日，殿下以为如何？”</p>

李毓自然不会反对，笑着说：“便如郡主所愿。”</p>

傍晚在一间客栈住宿，自然把楼上楼下的客房都包圆了。侍卫和随性的将官住在楼下，楚昭华住在最南面那间，楚王李毓则住在靠东的屋子，剩下的则给了玄衣教众人分配。姬慕云直接跟着楚昭华上楼，才走了一半，就被李毓拦了下来。他看了李毓一眼，脸上露出了冷笑：“楚王殿下，本座原本同你井水不犯河水，现在你拦了我的道，又是想如何？”</p>

“也不如何。”李毓微微一笑，可是眼睛里连一点笑意都没有，“郡主金枝玉叶，受不起惊吓，请教主离得远些。”</p>

“就凭你，你以为你还能拦得住我？”姬慕云上下打量了他一阵，轻蔑道，“别是最后还要金枝玉叶的郡主来救你性命吧。”他看他的神气自是轻蔑轻视的，在他看来，李毓出自崇玄门下，名声尚且不如楚昭华、林衍之，想必就会一点花拳绣腿，他根本就没把他看在眼里过。</p>

李毓见他突然身形一动，想要从自己身边绕过去，又是挡在他面前：“请自重！”</p>

姬慕云见没甩脱他，一双碧色的眸子也慢慢眯了起来：“你是在找死－－”</p>

嘭得一声，两个人在电光火石间对了一掌，两人都是岿然不动。姬慕云点点头，忽然笑了：“倒是还有两下子。”他正要在出掌，却见楚昭华又反身下了楼，脸上带了点不耐烦的情绪：“你们很吵。”</p>

“……”被说很吵的李毓。</p>

“不是我，”姬慕云立刻软下了态度，再加上他的容貌本来极盛，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他是如何被人欺负了，“我知道你累了，不会吵你的。”</p>

楚昭华点点头：“好，要是谁吵我休息，我就……”她晃了晃手里的剑，又朝他们瞄了一眼，转身又上楼了。</p>

李毓也跟着上了楼，却是往另一个方向去的。他的房间跟楚昭华的隔得很远，再加上他自持身份，总也不会做出半夜爬别人的窗子的事。</p>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姬慕云就近找了间房直接住了进去，也不管这个房间是不是有人住。隔了一会儿，吃饱喝足的肖易推开门，看见房里的人，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姬慕云躺在床上，架着腿，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这里已经有人住了，你自己想办法。”</p>

肖易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连争也不跟他争，嘴里自言自语：“既然连住的屋子都被人占了，看来也只能去找师父了，师父这么心疼我，肯定是不会让我连张床都没得睡。”</p>

他还没关上门，就觉得眼前一花，姬慕云一把拎住他的衣领，把他扔在外间的榻上，还顺手点了他的穴道。</p>

肖易是被点了穴道，可也是动不了，嘴还是可以说话的：“师父这么疼我，要知道我被这样对待，肯定是要心疼的。”</p>

姬慕云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喝道：“闭嘴！”</p>

“瞧你长得妖里妖气，师父才不会喜欢你呢……”肖易眼珠一转，又继续道，“看你一双绿眼睛，像个妖怪，师父才不会喜欢绿眼睛呢。”</p>

姬慕云反而被气笑了，柔声道：“你就继续说下去，不用怕我等下生气了，打断你的手脚，反正你师父一定会来救你的。”</p>

“你、你如果打断我的手脚，师父就更讨厌你了，岂不是给那个楚王捡了便宜？”</p>

姬慕云慢慢闭上眼：“李毓……根本不足为惧。”回到长安，他就得去娶他的萧家嫡长女，跟他作对，他根本连资格都没有。</p> 这一路北上，跟西唐大军汇合之后，继续往北，李毓一行取道崇玄，而三十万大军则回到原本的驻扎地。离得崇玄越近，能认得出姬慕云的人也多了，他也不好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入崇玄的地界，只得先和自己的属下汇合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