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更新125(1 / 2)

周玞被楚昭华护送回去,管城雪一手敲着轮椅的扶手,一手揉捏着自己的眉心,漫不经心地开口:“殿下让我说的话,我都说完了。也希望殿下将来不要违反自己的诺言才好。”原本层层叠叠的书架后面发出了一声响动,几面书架整整齐齐地移到两旁,露出了后面的密室。</p>

李毓走到他的面前,微微弯下腰,正色道:“如违此誓,神鬼不容。”</p>

管城雪笑了一声:“那就好。只是殿下……这位周御史可是新太子的长辈,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不可能站在你这一方。你为何就非要咬住他不放,想要他为你所用?”皇帝的直臣最讨厌什么?恐怕就是楚王殿下本身了。说得再是光明正大,出发点也还是无法掩饰的篡位夺权。</p>

管城雪对于这位盟友还处在审慎阶段,他背负着蜃海城万条人命,是万不可有失,若是到了关键时刻,他也时刻准备着反戈一击,最多用自戕来谢罪罢了。他的想法,李毓难道就猜不到吗?</p>

他并不这样觉得。相反,正因为他是个难得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又不该做什么,才不会有意气之争。</p>

他们彼此心怀鬼胎,却又惺惺相惜,正好达成了一个平衡。</p>

管城雪是不打算请他坐下了,可是他也不打算一直弯着腰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说话,他环顾了一下周遭,并没有多余的椅子,便直接转身坐在了窗下的榻上。李毓道:“成武二十二年,周御史弹劾六部三人,这三人全部都是我的人。成武二十四年,他又带着御史台那帮杂鱼,弹劾我五回,把我斥为朝廷之毒瘤,可惜最后没能找不到切实的证据,事情也就不了了之。被人同一个人弹劾了这么多回,我若是还不了解对方,那我就蠢货了。”</p>

管城雪呵了一声。周玞自然是斗不过李毓的,从前斗不过,现在还是斗不过,并非周玞太蠢,而是对手心太黑。</p>

“周玞此人,虽位极人臣,却还有一腔可笑的情怀,他既做不到一路黑到底,也做不成真正的清流,他对我反感,却不是因为我是李旈登基路上最大的阻碍,而是君臣父子之见。”他笑了一声,“要动摇他的心性,其实最简单不过,只要他对父皇的决定感到动摇和失望,那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p>

“所以你迟迟不与李骞正面交锋,甚至愿意冒险留在这里,并非为了什么天下民生,而是为了动摇人心。”</p>

“不错,虽然初衷并不磊落,可结果还是好的,这样不好吗?”</p>

管城雪扬了扬嘴角,冷笑说:“我只知道,人心是算计不来的。”</p>

李毓道:“大概吧。”</p>

一副言不由衷的样子。心黑的人,看什么都是黑的。</p>

他忽然站起身来告辞:“夤夜已深,不该再打扰城主。不出五日,必将实践承诺。”他推门出去,正看见楚昭华送完周玞又折转回来,她是来接他的。</p>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人接,也不需要人保护,可是做这些的人是楚昭华,那就完全不一样了。</p>

“为何还要再走一趟?特地来接我吗?”李毓笑道,“其实不必这样麻烦……”</p>

“来接你,还能跟你多待一会儿。”</p>

他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过几日就能离开这里了。我听季凛说,这几日你也跟着一起搬粮食,还搬得挺不错,我记得你从前不是这样的。”</p>

楚昭华好奇地问:“不是哪样?”</p>

“不会偷懒的不是聪明人?”</p>

她不禁也笑,虽然山上的日子异常清苦,可现时今日回首,才会发现,那曾经记忆里清苦的日子才是最后的世外桃源。她从前觉得自己起步很高,总有低谷,人的一生就是这么起起落落,后来发觉这还是错了,她的起点是被低估了,而她的低谷也就一路走低,再没有起来过。</p>

李毓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笑容,竟是看住了,忽然低下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只轻轻触碰,就立刻分开:“明日就把人都放了吧,别整日跟那些酸腐待在一起。”现在放,火候还差一点,不过也能将就,可他没耐性了。周玞在管城雪这边碰了壁,只是这墙壁不太实,撞了不疼。现在要从蜃海城内部分化是不可能的,火候还不到,等到李骞那边占据上风,再提分化就会容易得多,毕竟管城雪的决策都是从百姓的角度来考虑的。</p>

所以他现在需要逃出去。</p>

可是他第一不会功夫,腿脚也不快,第二在身边伺候的小厮已经被关到他找不到的地方,身边连唯一的帮手都没有了,这的确很困难。他借着补充如何安置蜃海城百姓的文书的由头,在那个叫陈溪的少年凌霄卫的陪同下出门体察民俗风情,两日下来,他已经发现了一个规律,每日晌午都会有人出城去修补阵法,因为人手不足,去的都是些平民百姓,他们连易经都没看过一遍,通常要劳作到日落西山才回。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十分疲惫,监工往往连人数都懒得数,的确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p>

他把安置民生的策略补完了,便很自然地和陈溪提出想去阵法那里看看。陈溪少年心性,对这些阵法本来就很感兴趣,一听周玞想去看,开始还有几分犹豫,再加上这几日相处下来,周玞的确是教导了他很多的事务,他有点不忍拗他的兴致。</p>

楚昭华虽然已经袖手不管,但终归有点不放心,一路跟着他们进进出出,听见周玞一会儿鼓励他将来要当个将军,一会儿又道当将军要学的东西很多可不能只会打打杀杀,陈溪一直乖巧地点头,一副很崇拜对方的模样。</p>

楚昭华跟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回去了。</p>

而回到李毓那边,季凛却在,他手上还提着一个人,正是在城墙头上铁骨铮铮英勇不屈连叫痛都忍住了的那位七品小官。</p>

她没出声,只站在敞开的大门外不动。李毓道:“秦大人曾是殿试钦点的状元郎,现任史馆修撰。”修撰不算什么大官,但是很多靠着科举一路考上来的寒门学子都会先从修撰做起。</p>

“臣正是史馆修撰秦仪。”他从季凛手底挣脱开来,行了一个跪礼。</p>

李毓挑眉,史馆主修是裴相,他手下的人也是一副清高傲骨的模样,对皇帝行跪礼可以,但几乎不可能对皇帝以外的人这么做:“你想说什么?”</p>

秦仪叩首道:“殿下,周御史打算趁着明日出城帮忙修补阵法时逃跑。”</p>

李毓闻言笑道:“哦?那你为何要把这件事告诉我?”</p>

周玞做得并不太隐秘,他除了自己逃离,还把计划告诉了秦仪,秦仪是他们中最年轻的一个,从前边读书边帮家里人做农活,体力和腿脚也是所有人中最好的,周玞对于自己能逃脱并无把握,所以带上秦仪,关键时刻就保证秦仪能够出逃,给李骞带去城内的消息。</p>

可是他好意告知秦仪,秦仪转头就把周玞出卖了。</p>

“你知道,我最厌烦反复无常的小人。周御史这样对你,你又是怎么对待他的?”李毓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真是白白浪费了周御史的苦心。”</p>

季凛上前一步,手中长剑稳稳地架在了秦仪的颈上,只等待李毓一句话,就会动手。秦仪紧抿着嘴唇,脸上又露出那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就连跪着都还是腰板笔直,傲骨铮铮。正因为他这副毅然赴死的样子,李毓挥了挥手,示意季凛把剑拿开:“为什么要这样做?”</p>

楚昭华挺惊讶,她认识李毓这么多年,知道他不是个追根究底的人,他只看结果,很少会问为什么。</p>

秦仪沉默了许久,重重地把额头磕在地上,咚得一身,就是旁观者也要帮他觉得痛了:“殿下所作所为,和微臣所想大相径庭。”他抬起头,额头上果然磕出了一个口子:“微臣出身贫寒,从小除了读书也身无所长。微臣念书的初衷也是想让家中寡母过上好日子,让乡里的乡亲能够吃饱饭穿暖衣。可是……”他苦笑道:“就算中了状元又如何,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事,乡亲还是一顿饥一顿饱,碰上极寒情况,还有冻死在路边的。这几日,殿下为维护蜃海城百姓的所作所为,微臣都看到了,若是连这些非西唐的百姓都能得到殿下的关怀,那么殿下对西唐子民应当会更为关怀。”</p>

李毓道:“继续说下去。”</p>

秦仪低声说:“新太子年幼,纵然能得陛下扶持,也未必能当此大任。就算有周太傅教导,焉知周淑妃是否会是第二个武后,周家又会不会第二个吕家。陛下近年来身体不适,也未必能够支撑到太子成年,而废太子和秦王各自在封地虎视眈眈,陛下一旦西去,西唐必乱。节度使之乱,门阀之争,这些陈年疾患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突厥和西戎环伺,南诏新君野心勃勃,这个时候,内忧外患,新太子即位之时若还不能亲政,难道要周淑妃垂帘听政吗?”</p>

他说到激愤处,就差数落周淑妃妇道人家学识不足,西唐的世家女子会习武也会识字,但是也仅限于此了,有武后作为前车之鉴,哪家还敢让女儿读太多书呢?</p>

“俗话说,民为重,君为轻。于微臣来说,就算改朝换代,微臣的官还是照做,俸禄还是照拿,可是战乱之下受苦的还是百姓。”秦仪喘了口气,“望殿下将来身登大宝,一如今日,为国为民,微臣便是死也瞑目。”说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就朝天井的墙上一头撞去。</p>

季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位状元郎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句句单独拎出来都可以杀头了,结果他还真的豁出去准备一头撞死。</p>

楚昭华正好站在屋外,见他冲出来,足尖朝着他的膝弯一踢,正好撞在腿上的一个穴道,秦仪腿上酸麻,正要摔倒,被季凛一把拎住,送回屋内。</p>

她露了面,便也没必要继续站在屋外,抬脚踏过门槛,站到了李毓身边。</p>

秦仪刚才下了死力,突然被人阻止,身体却脱力了,正倒在地上发抖。李毓示意季凛倒水给他,季凛当即上前倒了半杯水,捏住秦仪的下颔骨,将水灌了下去,动作之精准,灌水速度之迅速,很难不想到他是经常做这件事。</p>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李毓道:“秦大人何必急着寻死,便是寻死,死在这里也未免太冤了。”</p>

李毓又道:“既然秦大人家中还有高堂在世,更加不能白白死在北地,无端让令堂伤怀。秦大人不如帮我做一件事吧。”“你相信他?”楚昭华皱眉看着秦仪的背影,虽然看上去很可信,他的出发点和做法都符合他所说的寒门弟子清高的形象。可是李毓并不是这么轻信的人,只说了几句话,又试图撞了一次墙,他就真的相信秦仪了吗?</p>

李毓笑问:“那根据你的经验,你觉得他撞这一下会撞死吗?”</p>

“不会。”她重生过来第一天就尝试撞死再穿回去,的确是有经验,“半死。不能再多了。”</p>

“那就行了,现在人手紧缺,拨不出人手去照顾一个半死的人。再说弄脏了地方,还要收拾,这种麻烦李骞需要,那就送给李骞好了。”他轻叹道,“来陪我下盘棋。明日哪里都别去,好好休息一日,后日我们就该突围了。”</p>

这一晚对谁都是不眠之夜,对于周御史尤甚。他终于说服了陈溪明日带他去城外修补阵法,但是傍晚秦仪却被凌霄卫带走了,他既担心秦仪会熬不过酷刑说出他的计划,又怕秦仪宁死不屈、折在这里,他坐立不安,越等越是心焦。</p>

终于到了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秦仪回来了,他脸色惨淡,双腿虚软,背后全是汗渍。在这种天气出了这么多汗,只会让人觉得他饱受酷刑。这下大家更是一起声讨起楚王手段毒辣来。</p>

周玞对于每日的声讨已经很厌烦了,说来说去就是那几句话,再是舌绽莲花,也架不住每天这样听。他摇摇头,扶着秦仪坐下,温言道:“秦大人可还好?”</p>

秦仪抹了把汗,虚弱地摇头:“下官无事。”</p>

“身上可有伤?”</p>

“并无伤。”他还是摇头,“楚王殿下不过带我过去说了几句话,最后还是放我回来了,我什么都没说。”</p>

周玞点头赞许:“好,很好。”</p>

“明日一切照旧,我同那位陈侍卫已经说好了,明日出城后,我会弄出一点动静,趁大家不注意你的时候,你就赶紧跑,李将军就驻军在不远处。我会拖住那个小侍卫,一切就靠你了。”他似乎还担心秦仪不会舍下他逃走,又道,“我前日帮了管城主一个忙,就算被带回去,他们也不会对我怎么样。好了,早点休息,明日还有的忙。”</p>

越是这种关键时刻,越是养精蓄锐。可是人都是这样的,哪里是想睡就能安枕无忧地呼呼大睡,等到翌日清晨,周玞和秦仪面对面,都可以看见彼此眼底的乌青。</p>

他们假装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随着陈溪又逛了一圈蜃海城,到了晌午,跟着大家一起出城去修补阵法。</p>

周玞是有真才实学的,就连易经这样的杂学也是真的精通,还认真地指点人怎么修补阵法,监工看他似乎真的懂行,便也乐见其成,搭着陈溪的肩膀笑道:“开始听你说要带人帮忙,还以为你小子是来添乱的,现在看,真是帮上大忙了。”</p>

陈溪本来就生得清秀,一笑起来,脸上婴儿肥就更加明显,两颊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可爱得都让人想揉揉他的头,他特骄傲地说:“那当然,这位是我们的周御史,车富五车,还当过龙图阁大学士。”</p>

监工不知道龙图阁大学士是什么,但是听起来似乎是挺厉害的,再加上陈溪那副得意的样子,就好像自己也成了大学士似的,忍不住在他脑袋上一拍:“看你得意的,什么时候你也去考一个大学士?”</p>

陈溪从前家里穷,就没让他上过一天学堂,等到后来流离失所被捡走了,才开始识字,早就错过了开蒙的最好时机,相对读书,他还是更喜欢打架,他从小就长得瘦小、脸蛋又秀气,时常被野小子挑衅,他打不过,就揣着石头和板砖,准备暗地里下黑手。莫十一也很快发觉了,他读书是真不行,与其让他读得痛苦,还不如让他打架,再加上他长得很有迷惑性,任谁都会大意,这一大意就被他坑了。</p>

他摸摸被打了一掌的脑袋,笑道:“大哥你可别取笑我了,我大字都不识几个,当什么大学士,最多也就给大学士当小厮。”</p>

周玞这时候挥挥手道:“小陈,你过来。”</p>

他正在指点大家怎么修补这块阵法,便让陈溪过来一道旁听,还从阵法延伸开来,给他讲了几则兵书上的实例,他虽然从来没上过战场,但纸上谈兵还是会的,因为知道陈溪的学识并不高,特意用大白话说给他听,说得深入浅出,就连边上干活的百姓都听得放下了手上的工具。</p>

监工见他们都停下来听故事去了,走过去笑骂道:“怎么都在偷懒了?这都几岁了,还要跟人家小孩一样听故事,赶紧干活!我们只能干到天黑就得回去了,要是干不完,你们知道的!”</p>

这监工算是类似于保长的小官,有些被他骂了的百姓立刻回到位置上继续干活,还有些还要笑嘻嘻地跟他插科打诨,试图拖延时间把剩下的半个故事听完,最后被他挥着锄头赶走了。周玞歉然拱手道:“给大人惹麻烦了,真是愧疚。”</p>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什么都别说,”监工摆摆手,“小陈说你是位大学士,大学士讲起故事来就是特别好听些,不怪你。”</p>

周玞苦笑,他的确曾官拜龙图阁大学士,但是似乎大学士在监工眼里,就成了一个说书先生,这让他有点哭笑不得。他转头去看秦仪,只见他正混在蜃海城百姓堆里干活,他很沉默,但是干活的时候又很有技巧地留了余力,他以前听说这位状元郎是寒门出门,还下地干过活,看他现在的样子,看来这个传言是真的了。</p>

“先生,还是我来吧。”陈溪接过他手上的锄头,“你教,活由我来干。莫先生从前就教我们,术业有专攻,先生是做学问的,还是不要干粗活了。”他心无城府地朝周玞笑了一下,手上却没停下来过。</p>

周玞看着少年柔韧的身体,还有他脖子上被烈日晒出来的红痕,鼻尖的小雀斑,心里的愧疚更深,他在利用一个和他的儿子一般年纪的少年郎,而对方更是深深地信任自己,这种感觉,令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卑鄙小人。</p>

干了一个多时辰的活,监工便叫他们去一边休息。今日送水的换人了,竟是楚昭华。她牵着一匹马从远处走来,到了近处,就把挂在马背上的水袋解了下来。周玞和秦仪都认识她,还领教过她挖苦人的水准,见到她脸色都有点不太好看。</p>

只有陈溪欢快地跑上前去,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姑娘来了。”</p>

他本来是叫她姐姐的,结果刚叫出口就被季凛揍了,最后只好换了个中规中矩的称呼。楚昭华在楚王殿下心里的地位,他们都看出来了,虽说身份有点尴尬,未必能坐到皇后的位置,可皇后也不过是一个位置而已,人心是可以偏到大西北还拐个弯的。</p>

陈溪长得这么可爱,还带着一股少年人的天真活泼,任何人都不会对他产生防备和恶感。可是楚昭华还不至于被他的外表迷惑,肖易可不也是一个模样天真的少年吗,结果他那乱七八糟的手段一点都不少,再说,既然李毓会选中他为凌霄卫,就说明他不可能真是个傻白甜,说不定还是用天真的外表在扮猪吃老虎。</p>

“我听说,周御史说想看看城外的阵法,你就带他一起来了?”</p>

她话音刚落,周玞就觉得自己的脸皮抽搐了一下。</p>

“你就不怕他在骗你,实际上是想逃跑?”现在城外的探子进不来,信鸽之类传信的手段也被拦截,只有城内的人逃出去才能送出信息。</p>

陈溪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笑道:“周先生其实是个好人。”</p>

楚昭华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周玞,还盯着人群中埋头劳作的秦仪看了一会儿,最后摇摇头,翻身上马,直接跨过了阵法,朝城外的荒凉地带疾驰。周玞正被她盯得心虚,同时还感到对陈溪的内疚,现在终于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又老了好几岁,倒是秦仪岿然不动,看上去倒是个能成大事的。</p>

楚昭华疾驰一阵,跳下马背,单膝跪在地上仔细看着地面的痕迹,戈壁上寸草不生,乱石嶙峋,可也有不少好处,比如有人经过必定会留下一点痕迹,这痕迹不会太显眼,不容易引起对方的重视,没有草丛的掩盖,也免去了她拨开草丛探查的麻烦。她看了一阵,又牵起马,笔直向前,走了五六里路边便看到了前方的一队人。</p>

对方也一下子看到了她,见她只有一个人,立刻扬声道:“是西唐人,抓住她!”</p>

她一直跟在李毓身边,又是个女子,自然是相当显眼。</p>

楚昭华一脚踩住马镫,轻身一跃,稳稳地跳上了马背。她的骑术并不算高明,就算在南诏军营中练过,也只能算得上中等。而对面那群人看打扮和长相,似乎还是突厥人,突厥人是马背上的民族,论起骑术来,她根本没有优势。</p>

但是她这样还算过得去却没有亮点的骑术却成为了她的优势。一个长相秀美,但是骑术一般的女人,往往会被人轻视,直到她拿出真本事来,对手才会警觉。而她只要抓住这开头的轻视就足够了。</p>

突厥人不待她冲到面前,立刻分散开来,想要四面围起,人质就是要活的才有用,如果生擒了她,对于抢夺堪舆图的机会就会变得更大。</p>

楚昭华抓紧马缰,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突厥人的包围圈,当距离达到她的估算时,她足尖用力在马镫上一踩,准确地坐到了身边那个突厥人的身后,对方身上还穿着盔甲,挡住了胸口的要害,唯有头盔和盔甲之间的缝隙是脆弱点,她伸手出去,一把拧住对方的颈,反方向用力一拧,咔擦一声,对方就少了一个人。</p>

她并没有直接把人扔下马去,而是拉到身侧,当了一回盾牌。</p>

那些突厥人被她突袭成功,凶狠地叫骂起来,她听不懂,但是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她呵了一声,弯腰避开砍向她的一把马刀,顺手拔出了身上那个“盾牌”的佩刀,朝右侧一掷,正好插在盔甲和头盔的空隙处。</p> 右侧的缺口已经打开,她也不恋战,直接从缺口冲了出去,直接往上坡的地方走。她早就看过地形图,也在附近探查过一番,知道这里上去,坡度会越来越陡,不适合骑马。突厥人要追击她,就只能弃马而行,这个时候,她的胜算就更大了。</p>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