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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话说尽,对马逸算是仁至义尽,可他非要一意孤行,她是没有办法了,长叹一声,看向马逸:“传马祀和马青云上堂。”

“传马祀,马青云上堂。”衙役的声音回响在大堂内,雄厚嘹亮。

马祀带着马青云来到堂上,孩子见到不成人样的父亲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钻进马逸怀中放声大哭。

马祀跪在一边,同样哭得不能自已,看向马逸的目光满是心疼:“大人,您受苦了。”

沈伞虽一向秉持大公无私,法不容情,但心终究是肉做的,见到三人有苦难言,有冤难伸,心中十分不是滋味,惊堂木拿了放,放了拿。

徐寧却管不了这些,他既然知道账本不是指认马逸谋反的罪证,那沈六欢拼死相护账本必然另有原因。他略一清嗓,出声呵斥:“放肆,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这是公堂,岂容你们藐视。”

衙役闻声上前将马青云从马逸怀中拉了出去,父女二人再次被迫分开。

马逸只是一个劲摇头苦笑,却没有反抗。

三人跪在堂下。

“沈大人,你还是抓紧时间审吧,别耽搁太久,误了去归县时机,惹得龙颜不悦,吃些冤枉罪,那就得不偿失了。”

沈伞心下一怔,看向徐寧。

原来他早知道圣上有旨意,也清楚自己连夜升堂的原因。

徐寧像是没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也许是压根不在意,只是又重复了一句:“沈大人,时不待我。”

沈伞目光转向堂上三人,声音沉重:“马祀,你夜闯驿站求见本府,试图替马逸脱罪,却拿不出真凭实据,在飞天境所言也尽是猜测,如今本府将你二人请来,当面与马逸对峙,你有何苦衷,尽管直言,孰轻孰过本府自有定论。”

马祀磕了个头,回道:“回钦差大人话,小人确有证据,可以证明大人与本案无关。”

马逸面色很难看,转头去看马祀,挣扎着想要制止马祀继续说下去,被衙役按住。

马祀泪流满面,语气却十分坚定:“大人对不起,小人遭奸人所害家破人亡,亡命天涯,幸得大人相救才得以活命,后又承蒙您不弃收留于府,谋了份护院差事,从此衣食无忧,您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小人实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含冤而死。”

他止住哭泣,不敢去看马逸,低头继续说道:“其实生辰宴那天,小人本在府中,是大人意外发现夫人擅自写信给齐使臣,大人为了保护夫人,所以吩咐小人将书信拿去销毁,可谁知,夫人与齐使臣密谋一事还是被左侍郎发现这才带人围了太守府。”

“照你这么说,是太守夫人要谋反喽?”徐寜出声,听他的语气,似乎不太相信。

马祀点头,接着说道:“其实也并非想要谋反,只是夫人对朝廷有怨,她一家九口人,全部死在上京,时隔多年依旧耿耿于怀,所以才想借着生日宴向苏大人打听齐王消息。”

可齐王是叛贼,她有意勾结,与谋反同罪。

徐寧有些糊涂,看向马祀,问道:“提督夫人与朝廷有何旧怨?”

“元嘉大案。”

他此话一出,现场瞬间鸦雀无声,徐寜面容严肃,看向沈伞。

沈伞面露惊讶,但很快恢复如初,只是一直盯着马逸不说话。

元嘉三十七年,安定侯沈名蓄意谋反,被部下接发,于北巷里斩首示众,其余家人也尽数伏诛,唯独逃了一个沈家幼女,也就是当时年仅七岁的沈六欢。

传言齐王叛出卨朝,和元嘉大案有关,但时过境迁,外人无从得知,只是后来齐王割据青州,势力渐渐稳固,沈六欢会写信拉拢他,这倒也说得过去。

毕竟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卨朝。

沈伞似乎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马逸宁愿冒着被杀头的风险也要独自拦下谋反罪名,原来这件事涉及到朝中秘闻,一桩天下人避之不谈的大案。

“你说沈六欢是沈名之女,可有证据?”

马祀点头,回道:“夫人有沈家传家玉佩,在小姐身上,大人可辩真伪。”

沈伞看了连初一眼,只见她随即走到马青云面前,伸手就要去搜玉佩,可孩子受了惊吓,外人一靠近就哭,闹得厉害,连初无法,只得求助马逸。

事已到此,马逸就算在怎么不愿也不能瞒下去了,他朝马青云招招手,拿出来玉佩。

那是一块血红色白玉,上面的纹路并不复杂,连起来就是一句话:沈家六女,赐名六欢。

可沈六欢已经死了,这件事也无从查起,他们当中又没有人识得沈家传家玉,更是无从辨认真伪。

徐寜:“沈六欢在押解途中试图反抗逃走,已被射杀,她死前虽未承认罪行,但据押解官兵透露,她确曾为沈名辩解,她在归县被抓正是因此,从这点不难得出,她与沈名关系匪浅。”

沈伞坐在案桌前,目光又落到那本账册上。

当马逸决定交出账册那一刻起,他已经做了赴死准备,可惜天不遂人愿,他此举不仅没能保住爱人,自己也因此身败名裂,再无转圜余地。

归县大乱,徐寜作为知府必须亲自前往镇压,可马逸这个案子侯爷交代过,他务必知晓每一个细节,以防马逸被冤,如今真相大白,谋反虽另有其人,但马逸贪墨造成新口水库毁堤,也是死罪,他无意在查,就说道:“沈六欢不甘心家破人亡,誓要报复圣上,报复卨朝,故而有此举动也属常情,沈大人,本官看这案情已经非常明显了,不必继续追究了,趁早判吧。”

沈伞感觉心里堵着一口气,迟迟喘不过来。

马逸爱民如子,又对妻子用情至深,宁愿蒙冤而死也要替妻子保守身份。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也是贪墨致使河堤失修,酿成大祸的罪魁祸首。

前后行为过于割裂,根本不像一个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声名远扬的清官会变成令人唾弃的贪官?

这个问题沈伞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徐寜站了起来,语气透露出不耐烦:“沈大人,本官还等着你的判决文书呢。”

徐寧拿不到判决文书,就无法向李景让禀报案情,也就无法抽身带兵镇压归县民乱。

民乱一日不除,雍州一日不得清净。

事情闹到宫中,他也可以摘帽子走人了。

沈伞吐了口气,似乎快瘫在座位上,说道:“将卷宗整理完,交由刑部吧。”

她这话是不打算结案了。

徐寜面露不快,又听得沈伞解释道:“这是圣上和丞相的意思,徐大人有疑问,可修书回京。”

原来她只负责查案,案子如何判,最后还是得由刑部说了算。

徐寧望了一眼马逸,脸色凝重。

刑部与马逸不和,因为他是镇西侯亲信,给刑部那些人知道马逸虽然没有谋反,但却贪墨让叶河决堤危害数万百姓无家可归,他同样死路一条。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低下头不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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