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大世,王朝末年。天灾频降,人祸四起。妖邪鬼魅隐现世间,底层百姓生计维艰。
山阳城,黑山村。
时值隆冬,寒英飘洒,纷纷落雪浸染了天地间的一切。将远山、近水、村庄尽皆涂抹成了白色。
一只于漫天风雪中穿行的山隼缓缓收拢双翅,落在村口的老树之上。
抖落翎羽上雪花的同时,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个约有百余栋屋舍的山村。
最终,山隼的目光落在了距此约数十丈的一间院落之上。
篱笆围拢的小院不大,院内房舍三间,但其中两间的屋顶都被厚重积雪所覆盖。
只有靠东一间的房顶积雪略薄,隐约露出略显陈旧的瓦片。
“缸里的这点儿米,即使煮成稀粥,怕是也支撑不了三天。”
小院东房,土炕上的秦峰看着房中的米缸,叹了口气。
一个月前,他在过马路时,救下了一名路人。
而自己则因为躲避不及,被泥头车撞死。
死后便来到了这方世界,成了一名猎户。
初来时就身受重伤,而且终日食不果腹。一个月下来,就没吃过几顿饱饭。
时至今日,更是连稀粥都要喝不上了。
好在这一个月下来,身上的伤势恢复的还算不错。
再休息几日,应该就可以进山狩猎了。
只是他上次受伤时,将弓箭之类的家什都丢在了山里。
若想进山还要先解决这个问题,否则总不能空手进山.......。
“咕噜......。”
强烈的饥饿感将秦峰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伸手摸了摸空瘪的肚子。
而后站起身,准备去煮些稀粥。
他重伤未愈,加上多日食物不足,这让他原本匀称的身材,显得略有些单薄。
清秀的面庞上都不见几分血色,但他的双眼依旧明亮,目光中更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坚毅、深邃。
“嘭嘭嘭......。”
忽的,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传入房内,瞬间将房中的宁静打破。
唰!
敲门声响起的刹那,秦峰心头猛然一紧。
伸手抓起竖靠在土炕旁的猎叉,悄声走到门后。
近日来村中十分不太平,先是邻居朱大壮离奇失踪。
当村民数日后在雪窝子里找到他时,正值壮年的大壮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
在此之后,每隔数日村中就会有人离奇失踪,只是却再也寻不到尸体。
以至于整个黑山村一时间人心惶惶。
大部分有门路的,纷纷第一时间搬到了有官兵守卫的城池中。
但是官服对百姓入城管制极其严格,如秦峰这等根本进去城池。
是以,现如今还留在村中的,大部分都是缺少文牒路引,无法入城的穷苦人。
“嘭嘭嘭。”
敲门声更显急促。
伴随着敲门声,更有一股不属于野兽的血腥气顺着寒风从门缝吹进了屋中。
终日打猎的秦峰嗅觉异常灵敏,鼻子耸动间,脸上神情更显凝重。
手中的猎叉不觉间已经对准了门口,双眼更是死死盯着木门。
“秦哥儿,是我,快开门。”
站在门口的温玉清见房中没有回应,忍不住开口对着门内喊道。
呼。
听到门外的声音,秦峰方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放下猎叉,伸手拿开顶门的木栓。
“吱呀。”
伴随着门轴转动,陈旧木门从内打开。
门口站立着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粉白色脸颊在寒风中冻得微微泛红,手中正提着一个食盒。
“玉清,村中现在这个情况,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过我没事了嘛?”
看着站在门口的温玉清,秦峰眼神有些复杂。
温玉清乃是此身原主的青梅竹马,二人感情极好,甚至早早就订下了婚约。
只是婚期未至,变故先生。
一月前,秦峰回到村中时已经重伤垂死,村中的土大夫直言他活不过一日。
温玉清他爹早就嫌弃秦峰家贫,此刻见他重伤在身,当即不顾温玉清的反对,将她关在家中,不许二人来往。
而温玉清则多次偷偷跑来给秦峰送饭,这一个月以来,若非她的细心照顾,只怕秦峰能否活下来真的很难说。
但是秦峰却知道,温玉清家中情况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
他爹老温头嗜赌如命,却赌运不佳,几乎输的家徒四壁。
“我自然是来给你送饭的呀,快进来吃吧,秦哥儿。”
温玉清目光从秦峰略显苍白的清秀面容上扫过,满脸笑意的抬了抬手中食盒。
秦峰受伤之后,温玉清不顾父亲反对,不分昼夜的照顾了他三天,直至秦峰从昏迷中苏醒。
之后这一个月,她也时常偷偷给秦峰送些饭食过来。
只是村中形势越来越差,加之秦峰知道她家中也实在没有什么余粮,故而不许她过来。
没想到她今日竟然又来送饭了。
“嗯。”
看着温玉清愈加瘦弱的身躯,秦峰应了一声,走入房内。
温玉清从食盒中取出吃食,放在木桌之上。
两个混合着野菜的粗面饼子,一小碗麸糠熬成的稀粥,还有一小块黝黑咸菜。
食物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简陋。
但对于现在的秦峰来说,已然算是丰盛了。
“一起吃吧。”
看着温玉清愈加瘦弱的脸颊和干裂渗血的手指,秦峰心中瞬间情绪翻涌。
黑山村附近土地不丰,仅有的土地也略显贫瘠,加之最近这几年风不调雨不顺,所以村中大多数人的日子都不好过。 秦峰隐隐猜到,温玉清近些时日给自己送来的饭食,必然都是她从自己的口粮中偷偷省下的。
“我吃过了,秦哥儿,你快吃吧。”
感受到秦峰关怀的眼神,温玉清心中一暖,不觉间俏脸微红。
她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纵然她爹不许,她这辈子也早就认准了秦峰。
今日之所以来看望秦峰,一是挂念秦峰的伤势,二是担心秦峰家中没有粮食,饿着肚子。
所以将自己这几天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粗面做了,给秦峰送来。
“只有吃饱了,你才能更快恢复,我可就指望着秦哥儿让我过上好日子呢。”
见秦峰不动,温玉清开口说道。
秦峰这次并未矫情,拿起桌上的粗面饼,一口咬了上去。
或许是这面饼着实有些粗糙,竟让他鼻头微微有些发酸。
但他知道此刻只有赶紧填饱肚子,才能让身体尽快恢复。
才能承担起男人的责任,才能照顾好眼前的姑娘。
..........。
他昨天到现在已经有八九个时辰未曾进食。
此刻只感觉这混杂着野菜的面饼,便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一旁的温玉清倚在桌上,单手托腮,满眼笑意的看着狼吞虎咽的秦峰。
“秦哥儿,你慢点吃。”
“秦哥儿,你这几天要小心些,村口老赵叔的儿子昨天也失踪了。”
眼见秦峰喝完最后一碗稀粥,温玉清便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这已经是第四个了吧。”
秦峰帮忙拿起桌上的瓷碗,放入食盒中。
“是啊,不知道那贼人究竟是什么来历。村长已经多次派人去城中通报了,官府应该快派人来了。”
温玉清有些忧虑,现在大雪封山,道路难行,谁也不知道送信之人是否安全到达。
“但愿吧。”
秦峰并未多言,他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玉清,你这几天也别出门了,我身上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打算过几天进山一次。”
秦峰不想在这个沉重的话题上多说,顿了顿开口道。
“你上次进山的伤还没好,而且现在村中又是这样,你若是......。”
想到一个月前的情景,温玉清不由的有些后怕,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甚至隐隐有些哽咽。
只是她一介女子,面对这种种,实在有心无力。
她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将自己的口粮偷偷省下大半,送给秦峰。
“玉清,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秦峰急忙出言安慰,语气十分的诚恳。
他那日伤的实在太重了,同去的几人都死在了山中,只有他一人活着回来了。
若非温玉清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数日,他能不能活下来真的很难说。
温玉清是个好姑娘,自己以后绝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委屈。
“那......,那我等你回来。”
温玉清说完,雪白俏脸上涌出一抹红晕。
“嗯。”
秦峰看向温玉清,郑重点头。
“秦哥儿,那我先走了。”
看着秦峰灼灼的目光,温玉清只觉得自己脸上发烫,当即拿起食盒朝外走去。
看着温玉清消瘦单薄的背影,秦峰再也难掩心中情愫。
“等一下。”
秦峰起身,几步追到温玉清身后。
“怎么了,秦哥儿?”
“唔......。”
温玉清刚转过身,便感觉到自己细腰一紧,被人一把搂入怀中。
而秦峰则是仅仅搂住怀中的佳人,感受着怀中的温暖。
半晌,秦峰缓缓松开双臂。
“秦哥儿,我得走了,你好好休息。”
满脸潮红的温玉清柔声叮嘱,而后快步跑出院门。
“嗯,你放心吧。”
秦峰站在篱笆院门口,目送着温玉清走进数丈外的家中,才安心返回。
坐在土炕边,秦峰脑中再次浮现出温玉清那张娇艳欲滴的俏脸。
抬起手掌,似乎还能感受到刚才那柔软细腻的触感。
他刚才有些冲动了,但是却并不后悔。
二人明明互相倾心,何必一直扭捏。
何况在这乱世,谁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应该尽全力减少遗憾。
“呼。”
秦峰长舒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自己快速强大起来,这样才能在这乱世活下去,让温玉清有个坚实的依靠。
秦峰拿起一旁水囊,猛灌几口。
而后走到门口将房门栓死,这才重新回到房中。
坐在土炕边,秦峰脑中回想起刚才和温玉清的交谈,不免有些忧虑。
此刻村中的形式有些过于混乱了,自己家中也没有什么存粮,状况实在不容乐观。
想到此处,秦峰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层层包裹的布包。
打开布包,显露出包裹在其中的一块玉牌。
看着手中玉牌,秦峰眼中闪过一抹果决和期待。
玉牌约莫巴掌大小,材质非金非玉。
其上光芒流转,炫彩非常,在这昏暗的的房间内显得美轮美奂。
其上繁复的花纹细细看来,竟好像活过来一般,如有万千景象在其中闪动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