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人的话题5（2 / 2）

“我杀了武魂殿七个黑衣主教。”

“他们和你一样，你们都爬到这教皇之下第三高的位置，很年轻有为，充满希望，未来一片光明。但他们珍贵的生命、稀有的武魂都在我手中破碎了。”

意料之中，或者说，她亲口承认的这些罪过甚至比我猜测的还轻一点，我还以为她像那些坐不住的化形魂兽一样刺杀过教皇冕下呢。

而至于我为什么这样推断？那就要说到——程之拘束服那高高的领子下所遮住的那个东西了。

在武魂殿五花八门的刑罚中，从来不缺乏死刑，甚至说得上形式丰富多彩。但有一件事是公认的：任何死刑都比不上程之所受的这种正式名称叫“活绞”的活刑。

她戴着一个项圈，金属制的，我们俩相处这段时间，我故意一直没有问起这件事，就是因为这个项圈。这项圈就是接受了那种刑罚的标志，正式名叫做“活绞锁”，诨名有一个，就叫“狗链”。

现有的所有活绞锁，都是一个古代魂导科技发达国家的遗物，“活绞”便是那个国家的首创。据说在当时便是那个国家乃至全大陆最令人惧怕的刑罚。

教皇在蓝昊王叛乱后收拾旧山河，从某个旧矿坑里找到了这些古代酷刑刑具。

它的原理很简单，每时每刻，这金属制项圈都在流失魂力。提前封存、无法再次人为注入的魂力不断减少，项圈就不断缩小。其收缩速度可以通过限制流失魂力的速度来控制，由行刑人掌控。项圈侧边有个小孔，用特制的发条拧几下，就能放松项圈，避免犯人被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扼死。这就是行刑人控制犯人的方法，直观的死亡威胁。

它还有一个功能，只要检测到佩戴者有大于六十级的魂力出力，项圈在一个呼吸之内就立刻放出所有魂力，缩到最小。由于是教皇亲手为每个项圈注入魂力和祝福，这时任何活绞的罪人都不能耍小聪明。假如用蛮力挣开项圈的金属，他们的脖子会直接被绞断。

这两个简单的机制构成了“当代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活绞刑。

武魂殿的刑罚司在给人戴活绞锁之前，会先给犯人一个选择的权利：接受活绞，或者接受为他定好的某种死刑。生还是死。

许多死士果断选择死，这是为了他们的主人，一根脖子上不能戴两条链子。

许多义士果断选择死，这是为了他们心中的自由，自由是永远关不住的。

而更多的死囚果断选择生，或许是因为他们对人世还有留恋吧。只不过，他们此后一生都要在教皇的五指之间挣扎，时刻后悔自己的选择了。

是的，活绞不是什么绥靖政策，戴上了便是一辈子的囚犯，一辈子的低人一等。武魂殿不是贪图他们的实力而想要收为己有，一个六十级的家伙，又有什么用了？说得好像我们武魂殿没有斗罗殿一样。

作为一项仪式，犯人被戴上活绞锁之前，行刑人们会差遣斗罗强者搬一块直径十厘米的秘银圆柱体来，当场用项圈夹断它，以示力度。许多男犯人会因此吓得失禁。

我不知道程之的项圈收缩速度有多少，我并不是她的直接行刑人，我以为前辈老头才是直接行刑人。但是前辈后来告诉我，他也不知道，甚至那把关系到程之性命的发条，也不在他手里。但程之为他所用已经两三年了，没有任何人来帮她上发条，她却还活着。

我讶异的除了这一点，当然还有其他。比如——我只在化形魂兽身上见过这东西。这也是“狗链”一词之侮辱意义的体现，曾经趾高气扬的兽王变成被收留苟活的野狗……我对此不作评价。

总之，可能是我孤陋寡闻吧，我真的没有见过哪个活生生的人类戴着活绞锁。

我认真地怀疑，程之的项圈只是作摆设的，可能就是个形状微妙地相似的项圈罢了。或许她知道，或许不知道。我觉得就算是知道这个假的项圈不会掐死自己，她也不会反抗什么。这很奇怪，还是那句话，我从没见过这么喜欢束缚自己的人，不论是物理上还是精神上。

程之保持着沉默，似乎说出自己的罪行，对她的心灵也是一种摧残。

我继续开口，继续这火堆旁的审问。

“我想知道原因。你为什么杀他们？”

程之有些讶异，好像从没有人问过她那样。别扯了，至少被抓的时候肯定审讯过吧。难道这是个很奇怪的问题吗？

“……我没想到你一下子就想到这一步了。并不是很惊讶，也不怎么抵触这个话题。”她就像听见了我的心声那样，用左手理了理鬓边的头发。

“但是很抱歉，王先生。我不能说起这件事。我只能和红衣主教以上的人说。这是保密事项。”

“好吧。这有点奇怪，不过我懂，都是武魂殿的规矩。那你至少能告诉我你的罪名吧？是过失杀人还是故意杀人？又或者别的罪名？”

我坐起身，这一次程之没有拦我。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

“是……叛国罪。当然，是武魂殿麾下一个公国的，具体哪里不能说。”

哇，叛国罪。

武魂殿并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组织。尽管这个组织有许多土地，也有许多信众，甚至有元首人物，但终究不是国家。那么何来的这项叛国罪？答案是：背叛从古至今在任何一个时刻曾经宣誓效忠武魂殿的任何公国，便都是叛国。

武魂殿自从平定蓝昊王叛乱，便狠狠地敲了两大帝国的竹杠，抢来不少土地，后来全部都分给了宣誓效忠武魂殿的那些公国。公国由王公治理，王公必须是最虔诚的信徒。

叛国罪的判定很宽松。无论叛国者是哪国国籍，又在哪国境内实施叛国行径，只要被武魂殿的探子抓到证据呈给任何一位红衣主教，武魂殿就有权利审判他。

这可是当下最大的一顶帽子了。我记得唐三也是以叛国罪论处的。只是他还没被行刑，就先死了。说是病死，其实鬼都知道肯定不是病死。

对不起，鬼斗罗前辈，不是内涵您。

所以叛国罪甚至有选择活绞的权利吗？我不是刑堂的，不太懂。此刻我有些迷茫：七条人命、七个黑衣主教的损失、叛国罪、活绞刑，这些情报全都安在程之头上，有种很强烈的违和感。

七条人命，勉强可处活绞；叛国罪，似乎更应该斩立决。这中间断裂的逻辑链条，便是程之的动机和案情经过。

该死的，我怎么就不是红衣服呢！

程之看见我陷入思索，又伸手去烤火了。她脸上的表情像是满足，大概是因为她终于说完了心里的话。方才所有流利的话语像是一次献祭。她作为一个完美的提线木偶，不允许自己对现在的主人藏私，所以尽管伤疤还没好，却逼着自己撕开它，将她的苦痛献给我。

但是前些天我们也不是没有二人独处过，为什么那时候不说？她只是在等我先开口问吗？

等等，还有一件事。

那大赛的事又算什么？为什么要提起？

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理不清头绪。我想或许还是暂时放一放比较好。

哎，不对啊。都戴狗链了，出力不高于六十级，我俩怎么打个痛快？

我狠狠一拍大腿，糟了！

天终于亮了，东方一抹鱼肚白。我往程之怀里一躺，什么都不想了。

“程之啊，等我帮你沉冤昭雪吧。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帮我记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