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三)78(1 / 2)

  “是吧?”高景朝他一挑眉,转过去,同旁边的秦王世子交谈起来。

  蜜糖的味道化在唇齿间,贺兰明月咽下,无声地望向席间皇帝——他不知听高潜说了什么,垂着眼笑起来,病容也在满室暖光中痊愈大半。

  刚才的曲子并不能影响到他分毫。

  贺兰明月没听过,但从那曲子的第一个音符开始,他就能笃定当中描绘的画面:八月飞雪的银州城,因为苦寒,陇西王府也并不显得奢侈。装置简单的庭院中种了一棵树,铁一般的枝条,从不开花,唯有落雪时温柔三分。

  身披甲胄的男人在他稀薄的记忆里十分高大,铁塔一样永远不会倒,坐在树下拿着胡笳,偶尔是短笛,偶尔是胡琴,奏一曲荒腔走板的歌。

  那是记忆里的节拍,贺兰明月不合时宜地响起,险些掉下了泪。

  故人已经不在了。

  他在这一刻突然无欲无故地恨。

  碎片拼凑成往昔故事,年少亲厚,皇帝甚至记得这首不成调的歌,可事实成了血淋淋的生杀予夺,刻在耻辱柱上的“谋反”大罪。

  一旦开始了恨,紧随其后的就是“离开”。徐辛的话犹然在耳,此刻贺兰明月望去,她坐在豫王身边像个尽职尽责的装饰,身侧不配刀,也不再豪迈地饮酒,叫人猜不透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思绪神游,高景忽地站了起来:“屋子里闷得很,孤想出去。”

  他顺势握住了贺兰的手臂,递过一个眼神。贺兰明月颔首,随着高景离开,阿芒追出来,替高景披上一件皮毛的大氅,护得严严实实。

  蓬莱阁后有一方池塘,薄薄的一层冰被回廊的朦胧灯烛照得流光溢彩,隐约可见下层鱼儿游动。

  高景扶着栏杆,执着地往远处望:“父皇没有去过塞北。”

  贺兰明月只应了一声,高景道:“许多事……明月,我们都没法探求真相了。我若是你,已经至此,就不会再抓着不放。”

  他垂眸不语,心道:我求一个父族尽殁的理由,为何成了苦苦追寻?

  才刚对高景有了无限的憧憬与心动,寥寥几个字仿佛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正月冰雪未消,贺兰明月手脚寒冷,脊背更是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

  他知道高景在宽慰自己,委婉地告诉他皇命之下常人没法再有波澜,何况已是十几年前的铁案,人证物证确凿。甚至可能,贺兰追寻数年,得到的结果毫无意义。

  但他忍不住想,高景怎么会这么说?

  换做从前,贺兰听了就当耳旁风,现在则不同。他诚心地对高景,尽管无所谓对方知情与否,仍觉得高景和他怎么也得站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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