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西风挟雨声翻浪(三)147(2 / 2)

  后头高景哭得不行,外间阿芒听见动静却也没进门,直到哭累了,昏昏沉沉,乱七八糟的话也不再说。贺兰明月转身一看,高景半个身子都露在被褥外面,垂着头,好似要晕过去,把人抱起来一摸额头,竟是发热了。

  兴许一直以来都病着,太压抑,这下情绪大起大落彻底发泄出来,高景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刚才说了什么,眼角泪痕犹在,抓着他的手渐渐松了力气。

  有些是气话,有些大概是没来得及说、清醒时也不好说的心里话,贺兰明月无从分辨。他不像高景说完就完了,整个识海都似波涛汹涌快要掀翻一切理智,他坐在榻边,轻轻一点高景的脸。

  “你真能不回洛阳吗?”

  贺兰明月说完自己都开始苦笑,摇了摇头。他帮高景被角掖好时昏睡到一半的人嗫嚅了句“明月哥哥”,又软又轻的梦呓还如当年。

  贺兰明月伸出手让高景握着,那人眉间舒展了些,掌心热源成了他唯一的期待那般,能安抚所有的梦魇。他坐姿别扭,等高景彻底睡熟,拿床边常备的毛巾给他擦了擦汗——这一切贺兰明月都做得顺手,是数百次后形成的本能记忆。

  没有束发,一头青丝长长地快要从榻边落到地面,贺兰明月撩起一缕绕在指尖,心口酸楚地想:他头发都那么长了。

  室内还有一盏油灯发着微弱的暖光,贺兰明月拨开被角,借着那点光他第一次看清了高景脖子的疤。

  伤口看不出深浅,已经结过痂又脱落了,只剩一条细长的红痕。

  像勒伤的,是被用过刑吗?但此处脆弱极致,稍不注意便会有性命之忧,高泓不取他性命的话,为何会在此下手?

  太蹊跷太诡异了,或许另有故事呢?

  贺兰明月手指虚空地从上面划过,居然不可思议地心疼了。他平白无故想起阿芒所言,高景被关在鬼狱中百般折磨三个月,从初春一直到夏天,满身都是伤口,显出来的尚且这么可怕,他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多少痕迹?

  高景那么怕疼的人,到底用怎样的毅力才撑过来的?

  合着刚才又哭又求的声音,贺兰明月迷糊地坐在榻边想了一夜,直到外间鸡鸣天光发白才狼狈地从那间屋子逃出来。

  从那天起贺兰明月干什么都没精神,也再没去看过高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崩溃。

  贺兰明月也想不通,做错事的不是他,为何他这么胆小?

  流星重新跑回他身边,嘴里叼着一块碎木头。贺兰明月让它吐了,摸着木料,纠结这是从哪儿来的,门口负责管家的王嫂招呼他:

  “二当家,刘木匠来啦!说是您要的东西做好啦,您要不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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