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交战8(1 / 2)

西山重岩叠嶂,在戌时吞噬了最后一点天光,倦鸟归巢,山林陷入死一样地寂静里,忽然突兀地响起簌簌声,好似有人踩过枯枝时的动静。

“师兄!师姐!”楚少轩大喊一声,周遭伸手不见五指,他浑身戒备,手中的剑攥得极紧。

呜噜呜噜——

“少轩让开!”赵淮山大喊一声,从一棵参天大树上俯冲而下,剑影乍现,闪出一道金光,偷袭楚少轩的水噬蔓瞬间被劈砍成两半,断裂处咕嘟咕嘟泛着乌漆嘛黑的液体。

楚少轩惊恐地往后跳了好几步,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这玩意怎么这么难缠啊,狗皮膏药似的,弄得我浑身脏死了,师兄,你和师姐那边是杀完了么?”

赵淮山脸色凝重,身上也全是黑漆漆的污点,他袖中飞出一只葫芦,将葫芦里的液体抹在剑刃上,“没,我和温若沿海岸拦截,发现这些东西完全没有入水逃窜的迹象,只一个劲儿往西边跑,温若已经赶去和萧师弟他们会和了,对了,穆风扬呢?”

楚少轩撇撇嘴,“他呀,早跟我跑散了。”

赵淮山皱眉,“跑散了?这怪物不好对付,他孤身一人怕不是出事了,你跟我一起去找他。”

楚少轩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

另一边,赵温若一连斩杀三只水噬蔓,突然皱眉不解道:“萧师兄,脏东西都在原路返回。”

粘稠的黑汁顺着萧郁手中的剑刃缓缓滴落,他目光沉沉,盯着他们来时的那片天空,若有所思。

如果没看错,方才那里闪过了一道极为强烈的剑光。

水噬蔓似乎被什么东西所吸引,排山倒海地向客栈涌去。

萧郁御剑而起,像一只离弦的箭,蓝色流光紧咬在剑后,“追。”

——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身后的某个角落里,一只受伤分叉的触角从水噬蔓上自行脱落,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朝东南方向奔去。

墨行舟倚在客栈三楼的栏杆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铺天盖地的黑潮,以及紧跟在后面的,那几道御剑而来的身影,仿佛终于寻到了一丝乐趣。

屋里没点灯,在这浓墨似的黑夜里,唯一的光点只有院里几只陈年旧灯笼,色泽暖黄,让他的脸隐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给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想必是在思考待会儿怎么添乱子吧,荆澈无意间瞥见那张脸,便将他往坏处想了个彻底。

“待会儿别添乱。”他冷冷地警告道。

他不像迟岸,相信探灵的结果,探过灵之后便断定墨行舟没被夺舍,他只相信他自己,他不信世上能有谁比他更了解墨行舟,墨行舟就是变了,但他却一边猜测着这具身体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可一边又时常怀疑自己的推论,这矛盾苦恼的一点完全是由于这个人的捉摸不透的行事作风造成的。

奇怪极了,若他还是魔头,怎么会性情大变,以前的他残暴不仁,现在却屡次救人,放在以前,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可他若不是魔头,为什么还要给仙门下绊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么。

墨行舟看过来,眼尾懒懒地挑起,蓄着一点迷离的灯光,“好。”

荆澈一怔,他本没想到他能答应得这么痛快,然而一想到他如今的行事作风,又冷哼一声,“口说无凭。”

墨行舟来到他身边,支起下巴,歪头盯着他,眼中似有疑惑,“那还要我如何?不如给你立个血誓?”

荆澈瞧着那双眼睛,没由来地不自在,不等他说话,墨行舟又笑了起来,“若我轻易起誓,你又该觉得魔头肯定言而无信,不该浪费口舌了。”

荆澈噎了一噎,干巴巴道:“我不过提醒你一句,说什么做什么还不是在你。”

墨行舟眨眨眼,奉上双手,慢悠悠道,“不是啊,你若信不过我,可以把我锁起来,反正我如今不能暴露魔气,在你面前,还不是任君宰割?”

荆澈眼睛一亮,思路被打开,竟然开始认真考虑起来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不行,好不容易才离开魔域,万一这人是在诈他,到时候被逼急了,真狗急跳墙自报身份,又带他回了魔域,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一转头,无意中瞥见自己伸在眼前那两只莹白如玉,腕骨分明的手腕,耳边仿佛又回响起了墨行舟说话时懒散的尾音。

他不自觉地蹙眉,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把“任君宰割”四个字说得跟“任君采撷”一样。

外面的黑潮越来越近,他索性别过头,不再理他,“算了,跟你说不通。”

墨行舟看他思考时一会儿展颜一会儿皱眉,顿时觉得这徒弟可爱极了,便不自觉想要逗逗他。

“阿澈啊,你今年几岁?”

“十九。”说完,荆澈目光一顿,状似随意道:“问这个做什么,不记得我的,自己的年纪总该记得吧?”

墨行舟也装的很随意的样子,笑,“记性不好,忘了,你记得吗?”

他态度一向半真半假,荆澈也分不清他是真忘了还是在唬自己,于是随口胡诌了一个,“七十八。”

墨行舟表情空了一瞬。

他确认道:“七十八?”

这么年轻?

修仙的人不是应该寿命都很长吗?按说能爬上魔尊这个位置的,属于世间佼佼者,应该也要大几百岁了吧,竟然才七十八岁,看来原主真是个天才啊。

荆澈转过头,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道:“嗯,七十八。”

夜间的灯火晦暗不明。

墨行舟对上他的视线,轻笑一声,“想不到阿澈也会开玩笑了,不错不错,为师很喜欢。”

他忽然想起了一张苍老的脸庞——曼阿曼,没有记错的话,迟岸当初说曼婆婆七岁受天命,现如今已有百年,自己如果是七十八岁,绝不是现在这样一副年轻的模样,差点被这小子给诓了。

“嗯,开玩笑。”

胡说八道被戳穿,荆澈被仍旧面不改色,墨行舟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个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不过他也不恼,幽深的目光看着外面已经涌到院子里的水噬蔓,“你身为魔族三少主,却和仙门的人并肩作战,难道不觉得于理不合吗?”

身边的人久久没有做声。

墨行舟:“?”

他偏头看过去,余光里却只瞧见一抹白影从身侧一跃而下,白色衣袂在空中翻飞,仿若盈盈皓月。

他的侧脸因为瘦削,线条显得过分凌厉,迎面而来的风吹开了他的几缕发丝,凌乱地散在耳侧。

他隐约感受到了他飞身时从身侧带起的风,一阵清冽好闻味道钻入鼻腔。

深思有些恍惚,风中,却清楚地听见荆澈的低语。

“墨行舟,你觉得,我是仙还是魔?”

明明还是那副寒气逼人的表情,墨行舟却从他的眉宇间看见了转瞬即逝的迷惘。

不知怎的,心中莫名有些闷闷的。

他可从未看见过这样的荆澈。

荆澈待人接物总是冷冷的,不光是对他,还是对明显很关心他的迟护法,亦或是对白镇长或是小月恒,他周身仿若裹了一层冰,永远都得不到阳光的照耀,不是高冷,如果非要说,那大概是一种过于强烈的、刻意为之疏离感。

他对所有人设防,和所有人之间隔着一睹厚厚的墙,这堵墙的厚度硬度,难以跨越的程度,让墨行舟一个世界外来者都自叹不如。

墨行舟的视线穿过栏杆的间隔来到楼下。

荆澈在触手里厮杀着,敛华剑属于光系法器,每一次出剑都在黑夜里闪出及其漂亮的剑影,他的剑法孤绝刚烈,出剑迅速,直取要害,又姿态翩然,每一剑都能挽出极其漂亮的剑花,墨行舟在楼上观战,那一点若有若无的不开心缓缓从心头退却,只觉得极为赏心悦目。

他其实是想观察萧郁和君问的,这两位新晋的男主候选人,可是目光总不自觉地被便宜徒弟所吸引,开始还心有愧疚,强迫自己把目光摆正。

几次过后,转念一想,主角可是万众瞩目呢,不知多少双眼睛都盯在他们身上,可是便宜徒弟呢,只有自己一个目的不纯的师尊哪,多么可怜,还是多分些关怀的目光给他好了,便心安理得地追逐着场上荆澈的身影。

荆澈一时不察,被一条触手从后方偷袭了右脚,身形踉跄一下,一道蓝色剑光适时闪来,触手吃痛,蜷缩着散开。

他朝萧郁淡淡道:“多谢。”

萧郁忙的应接不暇,语气却依旧镇定,说:“不必,周公子一人在楼上?”

周公子?

荆澈疑惑地蹙眉,一抬头,不经意间和墨行舟对上视线,那目光异常专注,仿佛已经追随他很久了。

他极其快速地偏开视线,想起刚才的失误都被他看在眼里,微微耳热,心里多少有点尴尬。

一个闪身,荆澈接连劈开十几条水噬蔓。

原本还略微发愁怎么阻止这些玩意儿的再生,但是赵淮山扔给他一瓶药水,抹在剑身上,一剑刺下去,水噬蔓便不能愈合或再生,杀起来倒是方便很多。

墨行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现在便在楼上大喊:“阿澈,你好厉害!”

荆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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