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9(1 / 2)

  陆闻泽深知不可能一直瞒下去。上次从南京回来,他欲与父亲好好商谈一番。可为着小年婚事之颓唐,父子间不甚融洽,此事就再没机会出口了。

  父亲的脾气,他很清楚。如果他矢口否认,而后军政处回复,笕桥航校确有个叫陆闻恺的川籍学生,这个家恐是又许久不得安宁。

  陆闻泽思索片刻,简言道:“闻恺从小瞻仰父亲光霁,追求父亲一样的抱负与胸怀。父亲为‘献机’出力,乃川东之表率。虎父无犬子,闻恺这么做,也是一样的心境。”

  陆霄逸沉默好一会儿,忽然笑了,“这么说,倒是我的错了?”

  “何谓错,难道父亲‘献机’不为国民,为一己营生吗?”陆闻泽迎上陆霄逸的目光,平静而坦然。

  陆霄逸冷笑,“好哇,虎父无犬子。我老陆怎么就养了你们两个龟儿子!”

  一桌沉寂。陆诏年冷不丁出声,恍惚道:“所以说,报纸上的就是小哥哥了……?”

  大嫂暗地里扯了扯陆诏年袖子,示意不要说话。

  夫人适才道:“人不在,这事情这一时半会儿也说道不完,下来再说吧。”接着起身,“二爷是贵客,我呀去把那洋红酒拿来。”

  陆霄逸便压下火气,同二爷道:“那酒确是顶级货,我存着没舍得喝,就等你来……”

  稍坐片刻,冯清如识趣地领着陆诏年离席,陆闻泽也道琐事颇多,还有事情要处理,告别父亲。

  “我看是一山不容二虎,”二爷呷酒戏言,“要说像你,还是老大像你。闻恺么,看起倒是逆来顺受,结果闷声干大事,里子也还是像你。你说,有这么两个儿子,还有什么可怨的?何况,还有小年这么个幺女儿。”

  陆霄逸是又气又笑,“哎唷,最顽劣的就是这个幺女儿。迟早要嫁出去。”

  “嫁出去,给别人当婆娘,总是没得在家里好。要是我有小年这么个幺女儿,那是一辈子供起,硬是当祖宗供起……”

  *

  三更夜,少风的山城竟刮起妖风,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下人房里,老妈子说要换天了。重庆地势奇特,春秋并不鲜明,常脱了短袄就打短褂,或者一夜过去,凉席就换作了厚棉被。

  雨夜,陆诏年常发噩梦。又绿忧心半晌,提灯去小姐闺房。轻轻推开门,果然见帷幔间,一道身影坐着。

  又绿走过去,手中油灯映出陆诏年惊惧的脸庞,“可是作噩梦了?”

  陆诏年脸上竟有点不符年龄的哀愁,看清来人后,她出声道:“我梦到他了。他说他恨我……”

  “小姐,那是梦。”

  “当初他同我说,好好念书才能报效国家。这日子不太平,他都不念书了,弃文从戎。万一,万一打起来了……又绿,我真后悔那时没有同他一起走……”

  又绿一向伶俐,此时也不知如何辩解了,只能轻轻拍抚陆诏年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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