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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茹送行即将出征的大将军,心中有千言万语,奈何到了嘴边却只剩一个欲语还休。方茹雍容华贵地浅浅笑着,眼中却是泪花点点。台上只有一缕笛音若有若无,欲断不断,彷似公主此时欲剪还连的情思。

台下轰然叫好,几个在下面陪客人看歌舞的姑娘,都在用绢帕擦拭眼泪。红姑叹道:“没想到方茹唱得这么好,前几场还有些畏场,如今却收发自如。”我点头道:“的确是,我想要的意境,无声胜有声,她居然都演了出来。”

红姑透过纱帘,环顾了一圈众人道:“不出十日,落玉坊必定红透长安。”我笑了下,起身走出了阁楼。

四月天,恰是柳絮飞落,牡丹吐蕊,樱桃红熟时,空气中满是勃勃生机。我刚才在红姑面前压着的兴奋渐渐透了出来,前面会有什么等着我我藏在歌舞中的目的可能顺利实现

除了看门人和几个主事的人,丫头仆妇都偷偷跑去看歌舞,园子里本来很清静,却忽起喧哗声,好一会仍然未停。我微皱了下眉头,快步过去。

主管乐师的陈耳正在向外推一个青年男子,见我来,忙住了手,行礼道:“这人问我们要不要请乐师,我说不要,他却纠缠不休,求我听他弹一曲。”男子听到陈耳的话,忙向我做了一揖。

长袍很旧,宽大的袖口处已经磨破,但浆洗的很干净。眉目清秀,脸上颇有困顿之色,神情却坦荡自若。

我对他的印象甚好,不禁问道:“你从外地来”

他道:“正是,在下李延年,初到长安,擅琴会歌舞,希望落玉坊能收留。”

我笑道:“能不能收留,要看你的琴艺。你先弹一曲吧陈耳,给他找具好琴。”

李延年道:“不用了,琴就是琴师的心,在下随身带着。”一面说着,一面解下了缚在后背的琴。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举步先行。

李延年打开包裹,将琴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低头默默看着琴,一动未动。陈耳有些不耐烦起来,正欲出声,我看了他一眼,他立即收敛了神色。半晌后,李延年才双手缓缓举起。

山涧青青,碧波荡荡,落英缤纷,鸟鸣时闻。李延年琴声起时,我竟然觉得自己置身于春意盎然的秀丽山水间,我虽然对琴曲知道的不多,可这种几乎可以说是绝世的好还是一耳就能听出来。

曲毕声消,我意犹未尽,本想再问问陈耳的意见,可抬眼看到陈耳满面的震惊和不能相信之色,心中已明白,无论花多大价钱都一定要留住此人。

我微欠了下身子,恭敬地道:“先生琴技非凡,就是长安城中最有名的天香坊也去的,为何到我这里”

李延年对我的恭敬好似颇为不适应,低下头道:“实不相瞒,在下已经去过天香坊。在下是家中长子,父母俱亡,带着弟妹到长安求一安身之处,天香坊本愿收留我们兄妹,但妹妹昨日听闻有人议论落玉坊新排的歌舞花月浓,突然就不愿意去天香坊,恳求在下到这里一试,说务必让编写此歌舞的人听到在下的琴曲。”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李延年,“令妹听闻花月浓后居然求先生推拒了天香坊”

李延年道:“是。贵坊的花月浓的确别出机杼。”

我笑起来,花月浓是一出投机取巧的歌舞,曲子其实很一般,落在你这样的大家耳中也的确只配一个“别出机杼”。不过这个妹妹倒是令我对她很好奇,我歌舞的意外之图瞒过了红姑和吴爷,却居然没有瞒过她。我自小背的是权谋之术,阿爹教的是世情机变,其后更是亲身经历了一场滔天巨变,进入石府后又费心收集了长安城权贵的资料,而她竟然刚进长安就心中对一切剔透,真正聪明得令人害怕。行事又坚毅果断,在流落长安的困顿情形下,竟敢拒绝天香坊,选择一个声名初露的歌舞坊。只是她既然约略明白我的意图,却还特意让哥哥进入落玉坊,所图是什么她为何也想结识平阳公主

我细细打量着李延年,他长得已是男子中少见的俊秀,如果他的妹妹姿容也是出众,那那我可非留下此人不可,“不管天香坊给你多少钱,我出它的两倍。”

李延年神色平淡,也没有显得多高兴,只是向我做了一揖道:“多谢姑娘。”陈耳在旁笑道:“以后该叫坊主了。”

我道:“园子里的人都叫我玉娘,先生以后也叫我玉娘吧”李延年道:“玉娘,不必叫在下先生。”我道:“那我就称呼先生李师傅吧不知师傅兄妹如今住哪里”李延年道:“初来长安时住客栈,后来后来搬到城外一个废弃的茅屋中。”

我了然的点点头,“我刚到长安时,还在长安城外的桦树林露宿过呢”李延年抬头看了我一眼,一言未发,眼中却多了一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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