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恐山x结界x地狱巡礼21(1 / 2)

烧贝店今天迎来了奇怪的客人。

陆奥市是本州岛最北端的城市,坐落在青森县的下北半岛,是一座并不出名的海港城市。在经济高速发展的二十一世纪初,它依旧保持着上世纪的古老风貌,和那个在此任职十六年的市长没什么两样,令人不由得感叹一句日月如梭。

和市长是同龄人的店长掀开帘子回到后厨,正在切生菜的店员赶紧把脖子缩回来,手下菜刀装模作样的铛铛几下,装作自己在认真工作的样子。

店长叹了口气,也没有训话,背着手在后厨转悠一圈,将那些心思活络的年轻人震慑一番,然后才端着托盘亲自去上菜。

作为当地的百年老店,这家店以招牌的“味增烧贝”闻名,曾多次登上过美食和旅游杂志。而此时,和店面有着一样悠久历史的木制招牌旁边停着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平时只在电视剧上见过的加长轿车屁股后面挂着京都的车牌,令每一个经过的路人都心惊胆战地走过,生怕蹭一下就让自己背上巨额债务。

戴着白手套的年轻女司机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恭恭敬敬地拉开中间的车门,身旁站着面相不善的保镖,见过大风大浪的店长站在门口迎宾,自诩哪怕走下来的是位高权重的政府高层还是气势逼人的□□头目都能面不改色,之前也有不少明星名人来此打过卡……在众目睽睽之下,穿着龙猫联动卫衣的黑发女孩慢吞吞地走下车,旁若无人地打了个哈欠,从另一边下车的少年少女紧跟着过来,一个伸手帮她把掖在兜帽里的龙猫耳朵拽出来捋平整,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千八百次,另一个走过来热情洋溢地跟他握手,等店长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后厨,手里的菜单上全部菜品后面都打个勾。

店长对这一行人的判断在“体验生活的□□公主”和“微服私访的女继承人”之间摇摆不定,为了显得只有这一桌客人的店面没那么冷清,拿起遥控器打开旁边的壁挂电视机。

本地的电视台现在转播的是NHK的午间新闻,内容是近一个多月来的国际热点——东京国立博物馆爆炸案。原本只是想听个响的店长看到转播画面后嘴角无意识地撇下,眉头紧紧皱起,余光看到刚来的客人们似乎也饶有兴味地抬头看向电视。

“……引发爆炸的老化电路已经整修完成,预计场馆将在明年初继续投放使用。关于此前的’国宝损毁严重’这一流言,副馆长湊先生在发布会对其进行澄清……”

之后画面切换到了发布会的现场,一脸正气的副会长先生强调了博物馆的安保措施及时有效地保护了国宝的安全,义正言辞地谴责媒体哗众取宠的不实流言云云。就在这时,店长听到了噗嗤的轻笑,抬头看过去就见那位神秘的大小姐支着脑袋看新闻,长长的龙猫耳朵在她身后晃来晃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不过国宝平安无事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店长也因此对她亲近了几分,敢于在给客人指明洗手间方位的时候攀谈两句了。

被他拉住打听消息的对象就是一开始那位热情的小哥,毕竟店长自觉一个糟老头子还是不要轻易去和年轻的女孩儿们搭话,那个保镖又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看上去很好相处的幸助就是唯一的人选了。

“啊,我们是来旅游的,”少年人笑眯眯地回答:“正好邀请我们的人推荐了您家的店,干脆上山之前在这里吃一顿歇歇脚,菜很好吃,辛苦您了。”

店长谦虚地接受了客人的赞美,一个劲的摆手,忽的又面色巨变,睁大了眼睛看这一行人。

他们刚才提到了“上山”,而在这一带里,最有名且唯一会被指代的山只有一座——日本三大灵场之一,恐山。

陆奥市那不甚发达的旅游业里,几乎百分之九十的营业额都是由恐山撑起来的,这家贝烧店也接待过大量的旅客,按理说早就应该习惯这件事了。然而现在是十一月,屋外飘下细细的雨丝,透着阴森的寒意,隔着津轻海峡能看到北海道山峰上覆盖的积雪。

恐山只在每年的五到十月之间开山,曾有游客在封山期间偷偷上山,之后连同搜救队一同消失在山中,从此再无音讯。供奉死者的灵山,生死交界之地,所有不听劝告的活人最后的下场只有坠入地狱。

来自京都的年轻客人们热热闹闹地坐在那里,味增烧贝和豆腐汤的热气升起,使得她们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门口挂着的铃铛响起,店主猛地打了个寒颤。

年轻的僧人推门而入,向着坐在中间的黑发女孩恭谨地合掌行礼。

松岛怜规规矩矩地坐在副驾驶上,在她旁边的驾驶座上,身着深色僧袍的僧人无比自然地调整座椅,扣上安全带换挡起步,哪怕面前方向盘上套着粉色凯蒂猫保护套也面不改色。

因为地图上没有标注上山的路,平日往返的巴士在封山期间也停止运营,如果不想靠两条腿上去的话就只能让接引者帮忙把车开上去。松岛怜感觉自己身为司机的尊严受到了挑衅,于是双目睁大死死盯着面前的山路,好在下山的时候夺回自己司机的宝座。

一直到入口处,她们都没有见到别人,特产店和售票处也都门窗紧闭,用黑色和墨绿色的塑料布盖起来,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个深色的棺材盒子。僧人一路将轿车开到大门前,高耸的木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吱呀开启,露出其后极为广阔的天井。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条可供数人并行的石板路,路旁是极为简陋的排水设施和石灯笼,两边是石子砌成的平地,和远一些的供僧人和巫女们起居的寝屋,石板路的尽头是供奉的主殿。

在灰暗的天幕的映照下,主殿前方有着几抹鲜艳的亮色,走近一看,耸起的石堆上插着转动的小风车和其他属于孩子的玩具,一个褪去颜色的木偶直愣愣地倒插在石头的缝隙里,旁边躺着一双属于小女孩的红色木屐。

松岛怜打了个冷颤,只觉得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她转头看了看面色如常的四个禅院,悄悄地挪到梦子的身侧,顿时觉得安心多了。

朝拜之路遥远又漫长,六个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只能听见脚步声和风车转动的声音。道路的两旁不停的有新的石堆和新的风车,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这些都是失去孩子的父母们送来的,”僧人低声说道,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样,“早夭的孩子是有罪的,他们将去往赛之河原受罚,而父母们会带上他们生前的物品和喜欢的东西,来到恐山寻找他们的灵魂。”

鲜花会枯萎,糖果会融化,而那些风车会不知疲倦地日夜转动,将父母的思念寄托到风里。

然而这个悲伤又感人的故事打动不了没心没肺的玩家,甚至还想就“早夭的孩子需要赎罪”这个设定跟僧人辩论一下,多亏了幸子眼疾手快给她塞了一口点心,避免了直接被东道主踢出山门。

主殿里,用于阻挡游客的护栏被撤下,巨大的木制神像下,年迈的巫女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轻声念诵,她是恐山的市子,恐山菩提寺最强大的招魂者,总监部登记在案的特别一级咒术师,在来访的众人里,只有梦子有资格在她的对面坐下。

在普通人的观念中,恐山是三大灵场之一,是寺庙,是旅游胜地。而在咒术师的世界里,“恐山”这一地点有着更重要的含义。

——本州岛的最北之地,天元结界的北部极点。

每个咒术师在刚入行的时候都会学到一条基础知识,“冬天结束到春天为止的人们的怨气会在刚入夏的时候以诅咒的形式爆发出来”,但很少有人想过,在冬天和春天的时候,那些尚未成为诅咒的怨气以什么形态待在哪里。

从十一月的秋天开始封山的恐山,和从十一月底秋天开始减少的咒灵,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从步入正门起,梦子便能看到充斥整个天地的密密麻麻密密麻麻密密麻麻的残秽和咒灵,未成形的咒灵在空中盘旋在地上蠕动,发出刺耳的婴儿般的啼哭。

对于在这样的环境中坚持了七十多年的恐山市子,梦子的心里只有敬佩。

“我的身体已经不撑用了,否则恐山也不至于沦为这般境地,”已经半盲的市子睁开盖满白翳的双眼,轻声叹息,“今年就要麻烦你了,年轻的咒术师。”

未成形的诅咒会无意识地聚集到结界的边缘,作为重要节点的恐山首当其冲,为了减轻春天后的负担,每年封山期间恐山市子都会负责对聚集在结界尽头的残秽进行净化和祓除,然而她年事已高,恐山的新一代也出现了断层,总监部不得不调去咒术师帮忙。

然而对于梦子来说,这就是经验包遍地走的自助餐厅,嘴角不禁流出任劳任怨的泪水。但在交接事务的闲聊中,她得到了不少相关的情报。

天元除了包含日本国土的巨大结界,还在里面布置了第二层的结界。名为净界的高级结界最初是为了抑制咒灵出现和大幅提升辅助监督的结界术精度而设立,但人们的怨气是不断增加的,当净界阻止了咒灵的形成,无法蜕变的怨气便被挤压到其他地方,恐山这异常的高浓度咒力便来源于此。

然而市子却丝毫看不出压力,只是含糊不清地提了一句“过几年就轻松了”,一语带过,令梦子疑窦丛生。

想了想,梦子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提到了另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我曾在东京见到了会招魂术的诅咒师,”半年前的拍卖会,梦子在那里杀了一位绰号为降灵婆的诅咒师,“她和这里有什么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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