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十九章 曼遮20(1 / 2)

“南国多绮丽,洛阳盛且饶,只愿作鸿向天飞,落我旧时沃野①道。”

鲜卑女子唱着歌,绞丝镯子袖口上的鞭子,协同着马车的韵步,一悠一长,一高一低……

在女医和婆子们的精心护理下,颖儿脱离了危险期,皮肤慢慢退红,弯弯的眉毛,渐渐长开了,小鹿似的眼睛,也能睁开对着你看。

到了闰月底,不仅孩子,我也好多了,贺六浑传信说,侯母想见小孙女,丞相府也来催促着北还,连着好几个月没见着鸿儿,再说天开始凉了,我就带着颖儿,搭着顺风的车马北还。

“二娘,我又有了妹妹,我想了快一百天了!”

马车刚一停下,娑罗跑过来揭帘子,敏捷地钻到马车内,要好好地去看下她是三妹妹。

“颖妹好白,跟二娘一样,不知道认不认得我,她还在睡觉,等她醒了再认我吧。哎呦!”

小姑娘长高了不少,出车时没留神磕到了头,疼叫一声后,又忙捂住了嘴,讪笑着,牵着我的衣角,不时仰脸盯着襁褓,陪我一起进入家门。

过了假山墙,侯亮往西侧带路,见我抬头,他专门停下来解释,“秋来多西风,能少吹来烟火味,都说,借二侄女生龙活虎的宝气,体弱的小侄女也更好将养。”

都说,都有谁?刚一想,算了吧,我继续往前走,抱孩子放到卧室后,让丫鬟奶娘搬在我卧室旁边。

“嘤……”

动静太大,颖儿醒了,娑罗趴上床去,认真地观察着她。

“颖妹眼睛好水,比我的眼睛还亮,二娘,她是饿了吗?一声不哭,真乖……”

奶娘忙上来,我站一边十分无奈,“嗯,乖。”

不是不哭闹,而是她根本没多少气力。

他出现在我身后时,吓了我一大跳。

“我以为你不要回来了呢。”

我继续摘发簪,默默把首饰盒拿了出来,“我还以为你被吐谷浑人生擒了呢。”

“让你失望了,”他凑过来,玩起了我的头发,“但你让我失望得更多,我先前的儿子夭折了,这次费了多少心血,结果你生孩子都不会生,又是女儿。”

“你会,你去生。”我拿开他讨厌的手。

他碰碰孩子的脸颊,一连几次,没看到一点反应,灰心地坐到了床边。

“女儿就女儿,可这孩子侵了魔,傻子似的,你要补偿我的损失。”

“好,都怪我,”我推开了他,既然皱眉,就去别的地方睡。

“我知道不怪你,换做我,说不定早就一尸两命,”他用手抚着我的额头,轻轻说道。

“可是,御医说你接下来几年都不会再开怀。”

前后两个大夫的差异,尤其老御医的轻描淡写,那么长的恢复期,女医一直在照护我们,我基本也有预感,但没想到,没亲口跟我说的,他们早已知道了。

我有那么脆弱吗,眼睛倏地酸楚起来,闭上眼睛道,“好事呢,不用再走鬼门关。”

蕴干泪痕,他默默贴到耳边, “或许真的是好事,如果你不是女人,说不定早就离开我了。现在你也可以……”

不知触动哪根弦,我的泪水越来越多,他只好再近前地拭下去。

等他擦拭地上下都累了,我再也流不出泪时,我木然地拢了拢头发,靠在床头,把锦盒给了一旁的他。

“陛下赐的?就是你缺的左端足链?”他反问道。

相府为鸿儿庆生时,我还在忍着烟熏火燎,看大夫怎么给颖儿捋背顺气。

等她终于嘤嘤一哼时,我实在受不住,倒下了。不知水土不服,还是风吹草动,来到晋阳后,她风寒风热起来,小婴儿无力食药,还要辅以药草治疗,只能通过奶娘服药的方式,可她吃了有药的乳液后,又经常呛奶背气过去。

“哪是报恩,分明报仇,天天不得安宁,干脆把这小崽子舍给寺庙去。”

侯景急了,这次我没说他狠。

这孩子也是绝了,三天两头有新毛病,我一开始还辨认是头疼感冒脑膜炎,后来都怀疑她是不是病鬼托生,不把所有的病得一遍绝不罢休,以至于我也寄希望于神佛——

“贵人命中犯厄,不宜入籍。父母之恩,非报本身,需及早寄托有缘家。”

我接过颖儿抱着,侯景翻译说,这孩子不能以我们孩子的身份养在家。要给他找个养父养母,名义上要入别家宗庙族谱。这个养父母还要有缘才行。

不在侯景名下,也是好事。又不是送出去不要。

“你赶紧去物色人家,”他已经乘马出发,我转向僧人, “现在孩子该怎么办?”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②。”念着偈语,法师拜佛而去。

我抱着孩子,伫立在满殿神佛中。

殿外,好好多多的我,排着焦心的队,不安又期待着,盼着法师解厄济福。阳光照出许许多多的悲伤,佛祖笑看不语,救济并不相同。

“找着了,城西华阳太守风都刚失一女,名字都上过族谱了,我们女儿和她生辰相仿,正好可以过继到他名下。”

风氏曼遮。

乐手吹吹打打,孩子被太守夫妇抱入祠堂,族长族人代表念辞见证,上香昭告祖宗天地。嬷嬷侍从伺候着风夫人,把孩子故小姐的婴床上,她们请出医师,忙前忙后,面有喜色,好像,就是在忙她们小姐的出嫁一样吉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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