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信使49(2 / 2)

曾挂的祈福绸带,宇文泰取走了它,如今,在他家要挂迎春福袋。过了年关鸿儿和颖儿又要长一岁,也不知她们此时怎么样。

“我迟了,但知道你会等我。”他解下冬衣,一斗扬起的雪,瞬息洒白了身后。

我移身,他挡住鲜红簇彩的窗花,也望向庭院深处的洋洋洒洒,“下大雪好丰年,明年无旱无灾,我们给来年挂一个福愿。”

他把我的福袋拿好,扣着我的手,来到院外的桐树下。这么高,我挂不上。

“你的愿望肯定要配最高的枝头,让佛祖菩萨一眼看到不能忘。”他张开另一只手臂,我淡笑接过福袋,放心被他抱着,大胆地向上举着手,把福袋系到最高的桐树枝上。

“我只愿孩子们平安顺遂。”我拜了两拜,从他的怀抱中下来。

“姐妹俩均会骑射诵诗,大的长高了许多,小的则越来越白,一家都很疼爱她们俩。我们的孩子,将来也会如你一样美丽聪慧。”

碎雪迷进我的眼中,一时间,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雪水。

春天的滋味,在山林里,在新生物上。大好的春光,赶着跑似的,梅花一过就是百花,虞美人还没开遍,已经来到二月底。

“鲜笋烧小鸭子?”

刚孵出来的小鸭子,不知怎么继岩羊后被他盯上。你一点头说不错,他能拉上侄子连续一个月把羊抓到没,我不敢乱品评,小鸡小鸭刚破壳,就被端到桌上,再滋补想想也太作孽,还不如含参片、吃花胶。

“算尝口鲜,我听人说吃啥补啥。”

我浅浅一口,他略显失望,转头让人端走,重新熬点乌鸡参汤。听人说,全都是你闲得打听到的吧。当着众人的面,我不忍心揭穿他,和他边等边下樗蒲棋玩。

和他在一起,他装模作样,一共就学过几句《蒹葭》,还是借调唱出来的,我呢,倒在他的熏陶下,什么赏花遛鸟解酒樗蒲之类的,大开眼界,像樗蒲,他不赌,我们当飞行棋玩。

可不管快慢,哪怕简化规则,我还是玩不过他。

“不对,全是黑卢,你也不可能走这么快。”

我执着五木,反复算着盘内的格子,这才几步,他的六匹马马上就要同时通关,而我的六匹马,每次只走一匹,杂彩卢彩都掷出过,两匹马还遥遥赶不上。

“是吗,我觉得对呀。”他依旧掷着,扬起眉毛,眼神似乎十分疑惑。

“犊犊白白白,犊采,十点,是贵采,不是十二点的杂彩,你要退两步。”

我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若无其事地放下五木,“一时看错了,放心,我退步。”

戏精,绝对还做了其他手脚,我低头看局,仔细对比刚刚的棋盘阵图,五木在手中暖出了汗,终于,我揪到一匹自己阵营内陌生的‘马’。

马记号在底,他把我的马换走,又悄悄地还了回来!逮着个现行,他厚颜无耻地笑笑,“还你一马即是,又不是没还过,你的汤都快凉了!”

“你何时还过?”我疑惑地抬头,他理直气壮起来,“你在上面你全忘了?”

什么上面,环视过去,一旁的小姚还有宇文导夫妇捂嘴偷着在乐,一时间脑中电闪雷鸣,刹那后,我眼前也变得跟颈面一样炽热。他有病吗,当面论荤……

“我作弊,随你罚。现在先用午饭?不然晚上怎么玩。”

贱兮兮地还不停,真受不了你,火苗一同暴起,我一把朝他扔出樗蒲盘,“玩,给你玩!”

他一愣,下意识侧身去躲,但他身后是宇文导,宇文导好像没想躲,意识到后他赶紧去接,早了,他的手拨过棋盘,密密麻麻的黑白格子调头朝我飞来……

我后悔了,后悔只身去探石窟,后悔答应他回长安,后悔一步步沦陷进去,后悔想借孩子驱孤独,后悔言行变得受你影响……千悔万悔,到嘴边,口舌咬掉血封住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

“夫人,您得用力,再加把劲儿!”

“夫人,菩萨会保佑你,你只要用力就行!”

“从昨天捱到现在,夫人得赶紧补充体力,快吊参片!”

“夫人,您再使点力,羊水已破,见红快一夜了,不然母子都会保不住!”

“滚,老妖婆,胡说什么!”

有人喝走一堆噪音,冰冷的手翻着我额头,“千千,是我,你听到了吗,你的宇文君,你的痛,可以通通还给我,不用忍,我会跟你在一起——”

攥住的手臂,伏在一旁,我分不清是谁,但痛到无力摇头,十指唯有深深掐住床沿,牙齿打颤,已经擒不住参片。

好累,难得没听到锁骨之音,我现在好想睡上一觉。

“你不能抛弃我,你还没罚我作弊,你还没找到自由,你还没明媒正娶地嫁给我——”

身边不停地还有人在吵,好烦,好吵……

我勉强支着手,想止一止,身旁如雷鸣一样继续轰嚷不休。

“要走我们一家三口,你敢走,我绝不留世!你那两个女儿,大的四处调皮惹事,小的还在喊着要娘,你放弃她们了吗,真得不顾她们死活吗!天柱大将军,在天上等着你上去验誓,你敢跟他对峙说你嫁了人还铁了心……”

心中闪电划过,清爽的凉风吹过节节相扣的玉锁骨,悦耳动听,那长短不一的透明玉骨,在金色眸子辉映下,犹如夏日鹂声百回婉转,仿佛虞美人迎阳欢欣盛开,又似铃兰的清香从山谷飘到原野和卧室,汇在一处,随处一动就是:

叮铃,铃叮,铃铃叮叮——

孩子,我和他的第一个孩子,我第一次要好好抚育的孩子!宁可遭天谴我也要保下的孩子!

“阎王小鬼听不懂诗词歌赋,看不见你的委屈冤枉,你不能独自过奈何桥……”

“啊!”泪水干涸到撕裂,撕裂后,再也哭喊不起来。

沉沉昏昏,合眼睡去时,耳边依稀有人还在呢喃,“你和孩子在哪,我就会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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