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1 / 2)

  慎年哂笑:“咱们有仇,再不散伙,我怕以后亏得不止二十万。”

  “谁有仇?咱们分明比亲兄弟还亲。”杨金奎见他当真,反而急了,“有人眼红你和童秀生的买卖,想要挑拨离间,我不掺和一脚,怎么显得咱们是一伙的呢?二公子,你有钱,没有兵,迟早要被人生吞活剥。我这是替你撑腰,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慎年冷笑一声,收了线。拿着电话等了一会,他又拨了出去,这回接的是何妈,“二少爷?”

  慎年转过身,交叠着双腿,靠在宽大的案边,“小妹在干什么?”

  何妈把嘴对着话筒,悄悄地抱怨,“太太说头疼,在床上躺着。我看见小姐穿着男人衣服,戴着二少爷你小时候那个呢帽子出门了,说约了同学去看傩戏,连阿玉都不肯带。小姐上个学堂,成疯子了,她不会去找那些姓杨的还是姓卞的拼命吧?”

  慎年失笑:“跟他们有什么好拼命的?”不等何妈追问,他放下电话,大步出门了。

  第56章

  令年不想显得太急切,花了一段时间在外头闲逛。年节时的上海街头,人满为患,空气里都是甜丝丝的,人们暂时忘记了对朝廷的不满和生计的艰辛,把整年的积蓄都掏出来,换成了两手的大包小包。令年买了一串五香豆腐干吃,踮着脚看了会傩戏,被人潮卷出老远,猛一扭头,发现自己迷了路。

  她平日出门,不是有何妈阿玉陪着,就是有司机听差跟着,对大街小巷并不熟悉。

  令年忙把手绢叠起来,擦了擦嘴巴,挤出人群,去打听宝昌路的方向。

  德国人的会馆占地很大,背后有一片打猎的密林。人力车夫远远就停了下来,不肯往前走了。令年下车,独自在道边踱了一会,见一辆黑色汽车疾驰而来,她忙按住帽子,追上两步,看清后却一怔——车牌号是001,不是她家的车。

  车里下来一个短发的男人,是张中国面孔,穿的是貂皮马褂,腰里别着马鞭,走路有点外八字,腰杆子挺得笔直。这人年纪轻轻,但气派很足,被人前呼后拥着往会馆里走。令年只迟疑了一瞬,便在才泊好的车屁股上绕了一圈,装作才下车的样子,小跑着进了会馆。

  警卫还当她是阔少的随从,没有拦,也没有问。

  会馆是当初为接待普鲁士的海因里希亲王极其下辖海军而建的,有滚球场,跑马场,溜冰场,野鸭子林,各种供洋人消遣的设施都很齐全。后来海因里希率领的远东舰队撤离,德侨势力衰微,俱乐部算的上门可罗雀。令年只能从偶尔经过的客人那浓重的口音中猜测,是东欧人,波斯人,还是俄国人?一阵很放肆的说笑声往楼上去了——是她在门口遇到的阔少,对方有点奉天口音。

  她的鞋跟敲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把正在吧台后打盹的男仆唤醒了。对方有点不大确定地看着令年——她的辫子是盘起来的,头上戴了顶粗呢的鸭舌帽,有点雌雄莫辩。外国男仆见惯了瘦弱纤细,或是涂脂抹粉的中国男人,见令年落落大方地对他一笑,便打起精神,招呼了声先生。

  令年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好奇地看着酒架上摆的各色洋酒。她对洋酒不熟悉,拿不准,便说:“我要一瓶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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