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必须要去做的事56（2 / 2）
“……敦大人，这边……”黑蜥蜴的成员用非常为难的目光看向了少年。
“……继续吧。”
“但是，这实在是不敬……”
“继续。”
“我说了，继续。”首领的弟子这么说，“一切责任由我负责。”
“……”
“……大块略为完整的地方还好，那些血与肉的混合物有大半都粘在了地上，甚至陷了进去。”
“大家都非常为难地看着我，直到听到我同意，他们才选择用锨把那些血肉给锄起来。”
“我们忙了好久，久到我忘记了时间，只知道机械地重复手上的动作。”
“地上的尘土和土块的碎片，还有那个人的血与肉混合在一起，成为了最后装进裹尸袋里的，令人作呕的灰红色泥状物。”
“……那居然是我尊敬的太宰先生啊。”
中岛敦歪着头。
“嚓——”
“嚓——”
是什么声音经常出现在少年的梦里？
是老师的声音。
是父亲的声音。
是敌人的声音。
是铁铲接触到地面发出的声音。
“……他生前是那么美丽的一个人啊，结局却是那样破破烂烂的和泥土灰尘混在一起。”
“哎呀，看你的表情，是觉得有些恶心吗？也是，正常人都接受不了这些的吧——但是呢，我和你是不一样的，芥川。”
“在中也先生从国外赶回来之前，我可是一·直都和太宰先生呆在冷冰冰的停尸房里啊。”
“习惯了尊敬的老师的尸体的味道，习惯了他的尸块捧在手心的那份触感，或许真正恶心的人是我才对。”
多可悲啊，中岛敦。
你看他的表情，他现在甚至还在微笑。
芥川龙之介捂住了嘴，他痛苦地弯下了腰，冷汗大滴地滑落打在桌面上。
可是中岛敦没有停下。
他双手撑着下巴，依旧慢悠悠地从口中吐露着冰冷残酷的话语。
“你应该还记得吧，当初【我们】与【福地樱痴】对峙时【他】说的话。”
“【他】说【他】记得拷问别人时的场景，折断的手指的数量、打烂的内脏的数量、被人拜托‘杀了我吧’的次数，所有的细节……”
“【他】记得一清二楚。”
“【他】说，只有身处战场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很恶心对吧，可是我现在能理解了。”
中岛敦这么笑着说。
“把太宰先生从地里挖出来的那个过程，让我越发清醒地意识到。”
“死去的不是没能遵循首领命令的无用的我，而是被我尊敬的太宰先生。”
“活下来的人是我。”
“——我是活着的啊。”
“这就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芥川。”
“在我获得记忆后，我已经选择放下，然后去走一条属于我自己的路了。”
“而你却还被困在另一个世界那个根·本·没·发·生·在·你·身·上·的·虚·假·的记忆里。”
“别以为我没看出你约我出来是想说什么。”
“无非就是让我去回归侦探社，回到大家身边去，去和你再续搭档前缘，最好还要说服你的妹妹什么的鬼话，还美名其曰这是太宰先生的遗愿……”
“你还活在梦中吗？差不多也该醒了吧？！”
他终于停下了，而芥川已经溃不成军。
“……啊啊，真遗憾啊，”中岛敦擦干净嘴角，他慢慢地站了起来，“看样子我们今天也没能好好交流呢。”
“不过下次来之前还是先洗个澡吧芥川，你身上安吾先生的血味我闻得清清楚楚。”
他转头看向了身后。
仅隔着一个靠背的距离，那个红发的男人偏头看着他。
“……中岛敦。”他的表情看起来也不是很好，像是在压抑着痛苦。
让人作呕。
早在他来时就嗅见的气息，一直在骚扰着少年的鼻腔。
“初次见面，你好啊，织田先生。”中岛敦对着男人友善地笑了笑，“你的餐巾系错了哦。”
“说是初次见面好像也不对，毕竟——”
“我见过【你】的坟啊。”
织田作之助想要避开的动作猛地停住了，他僵着身子，看着少年拽住了他的领巾，强行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杀意，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毙命于此，可是他的异能又清楚地告诉他。
不，这个人，他绝对不会杀你。
至少不是在现在。
“太宰先生经常去祭拜你呢，免得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墓园里。”
“他对你可真好啊……为了你他可是把一切都搭上了，织·田·作先生。”
“我应该可以这么叫你吧，毕竟偶尔首领在工作过度昏迷时会喊你的名字。”
织田作之助的瞳孔微微一缩。
“悄悄告诉你我的秘密吧，织田作先生……我一直以为我害怕着死亡。”
“——我因为误会而亲手杀了将我养大的孤儿院的院长，我的父亲，从此因为他的死亡，我陷入了无尽的恐慌。”
“是的——我害怕死亡，害怕痛苦，害怕被击中流血，所以我选择成为死神，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我成为死神，和死亡化为一体的话，死亡就无法发现我了。”
“我就可以不用再感到恐惧了。”
“但是我错了，错的离谱。”
虎的金瞳里盈满着疯狂。
“在看见那个无比幸福的笑容后我就意识到了，我真正害怕的事情。”
“我爱的人又一次地离开我走了。”
“对他而言……你是他在千千万万个世界里拼命守护，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奇迹。”
“我是无法理解那种事的，毕竟对我而言，他只是在这个完美剧本的世界里唯一死去的人罢了。”
如此美丽，如此强大。
被我尊敬爱戴的那个人。
现在他死了。
而你获得了记忆。
你为自己所做过的一切感到懊悔，你想要补偿。
于是你就可以这么把好不容易复活现在选择了放下的他——我家可爱的猫先生，从我们的身边再次夺走吗？
“所以啊，织田作之助先生。”
年轻的虎与男人对视，他慢条斯理地给男人系好餐巾。
“为了我想要守护的，太宰先生最后那个幸福的笑容，还请您不要让我失望啊。”
“如果被我发现，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太宰先生的事情……”
虎睁着金色的兽瞳，凝视着他。
“——我就吃了你哦。”
失去了主人的孤兽这么笑着说。
“……我绝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织田作之助张了张嘴，从喉咙深处发出这样的回应。
“啊，那样就再好不过了。”中岛敦冷笑了一声，无视了低声干呕的芥川龙之介，披上大衣外套。
“对了，还请替我对侦探社的大家问好。”
“就说敦不会再回去了。”
“让他们断了那个念想吧。”
说罢，他径直离开了餐厅。
窃听器被织田作之助捏碎了，从那破裂的电波声前最后传出的是芥川龙之介压抑着痛苦的低语。
是太宰治的名字。
“太…太宰先生……”
江户川乱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看着泪流满面，失去了言语能力的众人，叹了口气。
“他说的没错。”
“你们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