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1 / 2)

片刻之间(只是在呼吸一次的时间里),他知道为什么思考是危险的,知道思考什么是危险的。仿佛如同以前一样,每次当他允许自己认为环绕在他周围的只是一个梦时,空气都会闪烁起来,遮住他的眼睛,仿佛变成一种胶体,将他凝固住。只是在片刻之间。

焦热刺激着他的皮肤,他的喉咙早已没有一丝水汽。他正在这座被荆棘围绕的迷宫中奔跑着,已经有多久了?他的汗水在聚成汗珠之前就蒸发了。他的眼睛感到烧灼的疼痛。在头顶上不远处,怒涛般的云团在黑暗中沸腾,但这座迷宫中却没有一点风。片刻之间,他觉得这座迷宫曾有过变化,但这个想法很快就在高热中蒸发了。他在这里已经很长时间了。思考是危险的,他知道。

圆形的白色石块铺成的道路,半埋在骨白色的干土下,即使以最小的力量迈出一步,也会扬起一团灰尘。灰尘刺激着他的鼻子,但只要打一个喷嚏,他就有可能暴露自己。他开始用嘴呼吸,但灰尘很快塞满他的喉咙,引得他一阵阵干咳。

这是个危险的地方,这点他也知道。在前面,他能看见高大的荆棘墙壁上有三个缺口,更前面的道路弯曲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巴尔阿煞蒙可能在任何一个拐弯处出现,他们已经在这里有过两三次遭遇。但除了遭遇过巴尔阿煞蒙,后来又逃掉之外……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有太多想法是危险的。

在酷热中喘息着,他停下来检查迷宫的墙壁。黑褐色的荆棘藤蔓厚密地缠绕在一起,看起来仿佛已经死了,可怕的黑色针刺如同一寸长的钩针。墙壁非常高,不可能越过去看到后面;墙壁非常厚,也不可能让视线从中透过。他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那面墙,立刻倒抽了一口气,尽管他的力道很轻,但还是有一根荆刺刺穿了他的手指,如同烧红的钢针,让他感到灼热的疼痛。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脚跟绊在石头上,为了保持平衡,他用力一挥手,大滴血液泼洒出来。灼痛感开始减退,但他的整只手都能感觉到血管的脉动。

突然间,他忘了疼痛。他的脚跟踢翻了一块铺路石,那块石头落在地面的干灰上。他盯着这块石头,回视他的是一双空空的眼窝。一具骷髅,一个人类的骷髅头。他看着这条平坦的道路,全都是一样的石头。他急忙抬起脚,但他只要他落下脚,就只能踩在骷髅上。他心想,这一切也许并不是看上去的那样,但他毫不犹豫地压下了这个念头。思考在这里是危险的。

他勉强控制住自己,虽然浑身仍然不禁微微颤抖。停留在一个地方也是危险的。他模糊地知道这点,但他对此非常确定。他指尖的流血逐渐减缓,那个伤口几乎已经消失了。他吮着指尖,盯着那条他恰巧选择的路,在这里,一条路和另一条路不会有什么差别。

现在他回忆起自己曾听说过,一个人只要在迷宫中一直朝一侧拐弯,最终就能走出迷宫。在荆棘墙壁的第一个开口处,他转向右边,然后再向右转——却发现自己正与巴尔阿煞蒙面对面地站着。

惊讶的神情掠过巴尔阿煞蒙的面孔。他的血红色斗篷随着他蓦然停步而落了下来,火焰在他眼中咆哮。只是在迷宫的高热中,兰德几乎感觉不到那火焰。

“你以为你可以躲我多久,男孩?你以为你可以逃开自己的命运多久?你是我的!”

兰德踉跄着向后退去,心中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在腰带中摸索,难道是要找一把剑。“光明助我,”他喃喃地说着,“光明拯救我。”他记不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光明救不了你,男孩,世界之眼也不会为你所用。你是我的猎犬,如果你不听从我的命令,我会用时间巨蛇的尸体将你勒死!”

巴尔阿煞蒙伸出手。突然间,兰德知道一条逃跑的路,一条存在于他的记忆中,被迷雾笼罩,充满了危险的路,但绝不可能比暗帝的碰触更加危险。

“一个梦!”兰德叫喊着,“这是一个梦!”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