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9（1 / 2）

安格薇尔的神智在火焰的炙烤下渐渐飘远。

眼前的事物逐渐扭曲，成了另一副模样。

看不到边际的空间，永恒的黑暗，生命绝迹的禁区，漫天喷发的火雨，还有那个……背着她在龟裂大地上蹒跚而行的青年。

那是世界的创世神，她的父亲——

兰斯洛特。

关于创世神，世人知道的其实不多。

世人只知道曾有一个这么一个神灵，他创造了世界万物，一手抚养长大了光明神和黑暗神。

只是安格薇尔一直不认可这个说法。

在世人眼里，光明神公正而无私，仁爱世人，是无数人的信仰。

而黑暗神，她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如果说光明神是全世界光明正义的代名词，她就是全世界恶念的集合体，只有那群活在阴暗里、见不得光的怪物才会信奉她。

生性残暴，弑杀到世界意识都降下神罚来制裁她，可惜的是没能把她给劈死。

阴暗卑鄙无耻，这些字眼落在她身上，没有一个字是冤枉的。

黑暗神就是这么一个怪物。

从她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充斥在她脑海中的就是无边的欲念，和对杀戮的渴望。

她本就是世界的恶念酝酿出的苦果，一旦成熟，就是全世界的灾难。

幸运的是这场灾难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被腰斩了——

父神预知到了浩劫，派出了光明神，从神国降临地狱，一网兜把黑暗神给捞走了。没给这头杀人鲨发育成长的机会，直接关进了神国，亲自进行思想教育，试图让她洗心革面，重新做神。

安格薇尔初到神国那天，整个神国都挂上了气球和彩带，彩虹泡泡满天飞。

又丑又蠢。

兰斯洛特刚从外界回到神国，迎面撞见他们，眼前一亮，笑容满面地朝着他们招手：“小伊比回来啦？”

伊比洛斯带着她走过去。

兰斯洛特弯下腰，笑眯眯地看着她：“这就是小安安吗？好乖呀。”

安格薇尔被伊比洛斯抓住，本就满心不快，这会儿见到罪魁祸首，越发不耐烦，当即就是一声冷笑。

年幼的黑暗神有一双诡异的眼睛。眼白全黑，瞳孔猩红。脸色雪白唇瓣殷红，鬼魅般昳丽邪恶。

安格薇尔从兰斯洛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普通人看见恶魔时是什么反应？

厌恶，还是恐惧？

她满怀恶意地盯着他，眼底满是嘲弄。

然而，五秒钟后，兰斯洛特并没有露出不适的表情，他弯腰牵起她的手，偏头看过来的目光清澈见底，没有丝毫阴霾。

“走走走，我带你去看你的房间。”他神秘兮兮地说，“有大白兔哦。”

安格薇尔有些怔愣。

……大白兔？什么蠢东西？

她看着自己被人握着的手，深深地皱起眉。

牵着她的那只手生长得非常漂亮，肌肤莹润如玉石，手指修长，掌心温暖柔软。

她的手握在对方手里，显得格外柔嫩小巧，整只手还不如对方一根手指长。

“……”安格薇尔不高兴地抿起唇。

在无时无刻不充斥着厮杀和掠夺的地狱，小巧玲珑从来不是什么褒义词。

安格薇尔想把手抽回来，没能成功，于是不配合地站在原地，重复道：“我要回去！”

兰斯洛特眨眨眼，装傻充愣：“回去？安安要回去哪？”

“回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呀。”

“我要回地狱。”安格薇尔冷下脸。

“不可以哟～”兰斯洛特揉揉她的头发，一本正经地说，“小朋友是不可以自己一个人住的。”

安格薇尔冷笑。

她知道兰斯洛特不会放她离开。

——说什么抚养，压根就是想把她囚禁起来，免得她去伤害到他创造的那些愚蠢又脆弱的生灵。

那时她还不知道，兰斯洛特这么做，其实不只是为了世界，也是为了她——

世界初生，万物刚刚生长，还没来得及繁衍到繁荣，世界意识不允许有人破坏这样生机勃勃的世界，她是神也不例外。

纵容她无休止地杀戮下去，只会引来世界意识出手，彻底抹杀她。

当然，就算知道，安格薇尔也并不在意。

她的心性并不比她的身高成熟多少，典型的小孩心性，瞻前不顾后，只顾着眼前的快乐，从来不会去想有什么后果。

让她为了活下去而压抑本性，就像逼着饿狼吃草一样恶心。

而且她想要的东西和普通小孩完全不能比。

普通小孩只想吃喝玩乐，每天睡到自然醒，就算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也只会大吵大闹。

但安格薇尔不一样，她完全不在乎衣食住行这些外在条件，美轮美奂的天堂和毒瘴荆棘遍地的地狱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区别，她只想杀人，要是有人阻止她杀人，她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杀了那个阻止她的人。

奈何实力的对比是鲜明而惨烈的。

大概是世界意识也意识到了她的危害性，有意压制她，让她只能以孩童的面目诞生，实力也大打折扣。

她不但打不过兰斯洛特，甚至连只比她早出生一天的伊比洛斯都打不过。

伊比洛斯出生即少年，安格薇尔跳起来都踢不到人家的膝盖。

黑暗神每次逃跑都以失败告终，被逮回来之后，兰斯洛特不打她也不骂她，就搬个凳子坐在床边和她讲道理——

“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和我说呀，怎么能直接一声不吭地往外跑呢，知道我找不到你的时候有多担心吗？”

安格薇尔把头蒙在被子里，在床上鼓起一个鼓包，不想听他放屁。

“你还打了人，打人是不对的……”

安格薇尔从被子里拱出一个脑袋，幽幽道：“胡扯，我从来不打人，都是直接把他们杀了。”

兰斯洛特大惊失色：“杀人更不对！怎么能杀人呢？虽然我们确实超级无敌厉害，可能在你看来他们就和蝼蚁一样弱小……”

“这还需要看吗？他们确实就和蝼蚁一样弱小啊。”安格薇尔似笑非笑。这表情出现在小孩子的脸上，惊悚效果直接拉满。

兰斯洛特倔强地继续他的说教：“……但是！我们要敬畏生命，不能仗着强大随意欺凌弱小，不能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

他滔滔不绝地说了半个小时，安格薇尔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不屑到麻木，什么敬畏生命欺凌弱小，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想要逃跑的念头倒是越发坚定。

她木然盯着他，原本不想解释，但是看他实在没完没了，她终于忍不住打断他：“……那他要是骂我呢？”

兰斯洛特停下话音，错愕地看着她。

“他骂我，他说我是个狗娘养的婊子，世界上的灾难和不幸因我而起，如果我死了，他一定带着全家一起信奉创世神，感谢创世神的庇护。”

兰斯洛特猛地站起身，长长的白袍带倒了一旁的凳子，他胸口剧烈起伏，脸上的神情难以形容，像是愤怒，又像是不忍。

安格薇尔嘲弄地勾起唇：“运气真差，是吧？全世界骂我的人那么多，偏偏就他被我听到了。”

兰斯洛特嗓音压抑到有些沙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还能是什么时候，我总共就跑出去了半天……”

“我说其他人。”

安格薇尔仰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她被骂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一开始，还没人敢明目张胆辱骂神明，这毕竟是渎神，而黑暗神并没有一副好脾气。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这种行为并不会受到惩罚，于是逐渐大胆起来，有事没事都能骂她两句。

反正……黑暗神已经被父神关了起来，什么都做不了，不骂白不骂，不是吗？

安格薇尔突然觉得没意思，反正兰斯洛特只会维护那些人类。

谁叫他们弱呢？

她恹恹地往被子里一滚，把自己裹成蝉蛹。

“——关你什么事？”她道，“滚出去，我要睡觉了，再啰嗦就同归于尽。”

她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她找机会再跑就是了，这次一定小心一点，别被兰斯洛特发现……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再也没找到机会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