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竹先生的医案75(1 / 2)

“喂,你们听说了吗,竹先生家里那位……回来了!”

“啊?李方士不是死了吗?你从哪听来的。”

“她是听来的,我可是亲眼所见啊,李方士活得好好的呢,看着比以前还精神。”

“可是之前那件事……”

在江林这种小地界上,八卦总是传得飞快,尤其是竹先生的八卦。

在竹先生“丧偶”后,全江林所有家里有未婚女子的都盯着这块香饽饽,要不是他大病一场后精神不太正常,媒婆早就踏破家门了。这回原配不知从哪又冒了出来,还活蹦乱跳的。三天两头就有些个不信邪的上门来看看这个死而复生的竹夫人,搞得竹山夫妻不厌其烦。

李微言被围观了几天后干脆立了个牌子在竹林外,上书:“人没死,别来了,无事概不招待。”

竹山看着牌子上的笔迹,忍不住笑她有多少年没有练过字了。李微言很认真地想了想,答道:“四五百年了吧。”

竹山一回来就得去看望一遍他的患者们是否有旧疾复发,连带着李微言也得跟着被围观一遍。这几日只要一出门就被一群人围着问东问西,她光是糊弄都糊弄累了,『与同行斗法』这套说辞一天要说个十来遍,后来直接开始摆烂,问什么都答“嗯嗯嗯,对对对。”

本以为立了牌子应该就不会有人进家里来围观了,谁知林县令居然都来凑热闹,名义上说是来探望竹先生,但是一到院里就开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在旁边洗菜的李微言。

“我脸上有东西吗林大人?”李微言黑着一张脸,一边摘着菜梗一边瞥着林羌。

眼见着货真价实的李微言在眼前,不是他人假扮也不是竹山的妄想,林羌也终于信了她没死的事实。而人总是无法战胜自己的好奇心,他很快就忘记了自己的借口是探望竹先生,转而与她攀谈起来。

林大人是个头脑清明的,不像乡野百姓那样好糊弄随随便便说点什么就会信,问的问题也更清晰犀利,李微言只能皱着眉头嗯嗯奥奥的附和着。

竹山知道妻子这些天被烦得头疼,便替她解围:“林大人不是说有医经上的问题想讨论一二么?不如屋里坐坐?”

林羌被竹山给支走,李微言终于松了口气,抬头又见郑直还在,道:“郑捕头就杵在这看我洗菜?”

闻言,郑直便在一旁坐下,问道:“李方士,在下想问……”

下半句还没出来李微言就翻了个白眼,他要问的东西她都听的耳朵快起茧子了,于是应付都懒得应付干脆实话实说:“问大家做的梦是啥,我到底死没死。我若是说我确实被人弄死了,但是没死透又从地府爬回来郑捕头信不信啊。”

“原来如此。”

“?”李微言有点疑惑地看向他。“你这就信了?”

“为何不信?”

若是别的女子说这样的话,郑直肯定不会信,可若是李微言,就非常合理了。以她通阴阳的本事,往来于地府人间听起来也并没有离奇到不可思议。

李微言不擅长应对这种耿直性子的人,便回了一句:“哦,那便是了。”

竹先生家的八卦热闹虽大,但这种新鲜好奇劲儿,过几天也就散去了,像是『李方士是他人假扮的』亦或者『这个李方士是妖怪变的』这种离谱的谣言,只要见到方士本人说上两句话便不攻自破。

而那些打竹先生主意的狂蜂浪蝶们也终于偃旗息鼓,不再暗戳戳地纠缠。

日子好像又恢复了平静,过往那些关系着人间存亡九死一生的大事情好像从未发生过似的。世间也似乎并没有多出一位传奇般的无名神君,也没有了那个会与皇帝谈笑风生的天师大人,只有那个往日里摆摊挣钱、择菜刷锅的李方士,依然还在摆摊挣钱、择菜刷锅。

心情好了就出摊,没有出摊的心情就跟着夫君行医。通天的本事只用在出门前看看今天有没有雨,若是有雨几时放晴。

至于算命?

哈,人们算命那是为了预知未来吗?顶多是求个安心问点八卦,给人算命根本用不到卜算的本事,街头巷尾跟三姑六婆聊上半个时辰,两条街外的裁缝家里的母鸡每天下几个蛋都能清清楚楚。

若真要按卜算的结果实话实说,一天摊子被掀三遍都是乐观的。这是李微言这几百年来在人间混出的一点人生经验。

闲来无事时就晒太阳睡大觉,反正不用像过去那样给总务司卖命,也不用为了什么衙门绞尽脑汁,在风平浪静的江林县过上养老的安逸日子也不错。除了会因为太安逸了被夫君抓过去看医书。

李微言看那种乱七八糟的书很快,什么奇门遁甲,阵法经略,兵法丛书,志怪奇闻,就算写得晦涩难懂她都看得进去,但是看医书就很头疼。嗷嗷叫唤一番还得夫君端着点心来哄,不像个几百岁的仙人,倒像个七八岁的小孩。

她不愿意看书,竹山就把自己厚厚的一箱子医案取出来让她看,上面记载的五花八门的病例确实比死板的医书有趣很多,除了病人本身的描述,还有许多他自己的批注,比如某些病症是因为当地的饮食习惯,有些又是因为气候,有些则是因为村子封闭近亲结婚所致。

又或者某些病症在一些群体中非常严重,在另一些群体中无伤大雅。还有在治疗过程中发现有些药材的药效与医书记载有差异,特此修正。

这些医案李微言看得津津有味。

李微言能从病例的记载里得知竹山去过哪,当时是什么心情什么想法,比起医案,这些倒更像是游记。只不过别人记的是山川景色,他记的是人文病理。

一些严肃的病例记录中间还会夹着几张竹山自己的随笔,有些是记录期间发生的特别的事情,有些是因为病人们的遭遇而伤心。他在旁人面前总是礼貌疏离、少言寡语的,许多情绪只会写给自己看。

可能是因为太久远,他自己都忘了写过这些东西,所以把一箱子医案给李微言的时候他忘记把这些东西拿出去。于是李微言翻着翻着就翻到某一页的角落写着:『遇到了个死缠烂打的女子,着实讨厌。』

“阿竹确实是容易遇到这种烂桃花的。”李微言心想。

不过她也没多想,便继续往后翻。

医案中关于瘟疫的部分病例有不少缺失或是混乱的部分,其中文字更是触目惊心,连记载这部分的册子都显得比别的更破烂些。

『封村,官兵戍守,无人可逃。离村者当场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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