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妖祸人祸104(2 / 2)

“刁民,竟敢对半仙不敬,给我拿下。”旁边的捕头一声令下,几个捕快就拔刀就围了上来,准备拿下竹山几人。阿婶还想拿钱息事宁人,但连银子都被撞落在地。

李微言眉头一压,正要发怒。却听众人间传出一声浑厚的声音“住手!”

循声看去,竟是顾平章。书生走到那几个官差前,厉声道:“按大梁律例,官府拿人,应当要有人证物证,岂能似你等这般空口白话如此胡来。尔等此般行径,是将律令、朝廷,视为何物!”

官差们面面相觑,“你又是何人。”

“在下只不过是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看不惯你们这样践踏律法。”

然后。“把他也一道拿下!”

眼见官差们要上来拿下竹先生几人,济堂众人也急眼了,从手边捡起棍棒掸子就要跟几个官差对峙起来。

“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造反二字重如千斤。众人亦不敢再轻举妄动,如此灾年,想让他们背上乱民的罪名可太容易了。

李微言叹了口气。

“罢了,老道,你不是说我是妖孽,那便抓我去便是了。这么多人,全抓过去难道衙门大牢还关得下?便是关的下,济堂无人管理,流民生事,诸位也是要烦心的吧。”

见李微言束手就擒,几个捕快利落地把她揪了出来。

“言儿!”竹山想将她拉回来,捕快的刀锋却落到他面前。

“阿竹莫慌,他们没法把我怎么样的,反正以前在家那会儿又没少蹲大牢。”就像流民冲击济堂的那晚似的,李微言依然笑得很是轻松。

“我是她夫君,她若是妖孽,那我自然也是,你们不如连我一同抓了去。”竹山一把抓住捕快的刀锋,鲜血殷着刀身淌下来。

李微言瞳孔微缩,那捕快手中的刀便突然脱了手落到地上去。有小捕快附耳告诉捕头,这竹山是北坡镇唯一的大夫,若是抓了,恐怕难办。

捕快挑眉,心下有了计较。“好一番伉俪情深,我偏偏不叫你们如愿。带走。”

李微言被押着带走前还笑着对竹山眨了下眼。

竹山还想上前,就被济堂的帮工们拦了下来。

“竹先生您先别着急,只要我们人还在,办法我们还能再想的,况且李方士那么强,想来他们一时间也没法拿她怎么样。”

竹山却是心中焦急不安。李微言何等本事他再清楚不过,可一旦入了刑狱,一顿严刑必不会少,她又是不会在凡人面前展露不同的,很可能生生把刑罚吃下来,受了伤还刻意不去愈合。生生地活受罪。

她是不怕疼,可她遭的疼不会比平常人少上半分。一想到那些被丢出大牢又被拖到济堂来的伤患的模样,竹山的心便揪着痛。

阿婶找了人情门路,众人得知李微言刚进大牢,一句话都没问就挨了十鞭子,都不敢告诉竹山。大家觉得官府抓李方士,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妖魔窃粮,而是因为她坐镇济堂,保了济堂不乱。

济堂给流民们施粥,粮行便要少赚钱。恐怕最近粮行收入锐减,救助的流民又心向着济堂,这才踩了他们尾巴,要拿李微言杀鸡儆猴。

“牢狱里打人的鞭子上都是有倒勾的,一鞭子下去保准皮开肉绽,再沾上盐水,几鞭子下去就能让人疼昏过去。李方士虽然力气大,可终归是女子,那身板子,挨了十鞭子岂不是血肉模糊。”

竹山急火攻心,回了之前租住的院子,将存下的银票尽数取出。他素来不爱官场贿赂这一套,可他也决计做不到眼睁睁看妻子受苦。

贿赂也是需要讲求手段的,竹山这样刚直的人,哪会知道其中的关节。于是他还未进县衙便被拦了出去。情急之下,竹山甚至搬出了他父亲的名号:“我乃是当朝吏部侍郎竹远博之子,求见县令大人。”

“就你还吏部侍郎之子?那我还说我是皇帝的儿子呢,滚滚滚,再来烦就给你乱棍打出去。”

竹山差点就急得跟他们动起手,济堂的伙伴及时赶到又把竹山给拉了回去。

“竹先生莫急,我在大牢里有一个发小,疏通疏通关系能放咱进去探探监。”阿婶连连安慰道。

当然,这发小的人情价值十两银子。十两,太平日子里够寻常人家吃上两三年。

竹山再看见李微言的时候,她穿着被染得殷红的囚服倚在墙边打盹,囚服下果见血肉模糊不堪入目,头发上还沾着黑红的粘稠液体,也不知是血还是什么。

他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妻子,鼻头一酸竟落下男儿泪来。

“醒醒,有人看你来了。”狱卒粗暴地拿着棍子隔着栅栏把她戳醒。

竹山赶忙拿出银子打点,狱卒称了称手,对分量很是满意,这才打开牢门放他们进去。“就一炷香时间,你们赶紧的,这个犯人上面可是特别交代过的,可别让我难做人。”

李微言醒得很是艰难,甚至睁眼那一刻瞳孔是红色的,见是竹山才又隐了回去。她脸上又挂上那副无所谓的笑容,但似乎又扯到脸上的伤,显得有些僵硬:“阿竹你怎么来了。”

竹山红着眼眶,轻轻擦拭她的脸颊。“疼不疼……”

“嘿嘿,这才哪到哪。不过是看着吓人罢了。”李微言的目光落在他手掌上未及处理的刀伤上,她坐直了身子,抓着竹山的手,皱起眉头。“阿竹怎么没处理伤口呢,他们的刀不干净,若是破伤风可怎么办。”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伤成什么样子,我这刀伤算得上什么。”竹山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好像这满身的伤是伤在他身上似的。

李微言伸手想擦擦他的眼泪,但手太脏了反倒擦脏了他的脸,于是换成袖子,可袖子也不太干净,血迹斑斑的。竹山向来有洁癖,她这一伸手给这漂亮脸蛋擦得脏兮兮的总是不好。“哎呀阿竹哭什么,我都没哭呢。”

竹山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小心地帮她处理起那些沾满血污的伤口。“以言儿的本事,怎么也不必受这样的罪,实在不行咱们也仗权欺人去。”

李微言笑着应道:“这其实没什么的。况且若是让我那帮同僚晓得我这般狼狈,岂不是要笑我。”

“你什么时候才能先想着让自己少受点伤?”

“嘶嘶疼疼,阿竹下手轻点。”

李微言的痛感并不迟钝,甚至因为五感远胜常人神经更敏锐,竹山很早就看出了这点。可她自己总是把自己放到痛苦的境地,让竹山站在干岸上干着急。他不止一次地觉得自己无能,护不住她。

“我算着日子,兄长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李微言做出噤声的手势,又示意他附耳过来,低语几句。

竹山闻言了然,可依旧蹙着眉头。“那你怎么办。”

“你要是实在舍不得我受伤,那可就得背上一个娶了妖怪娘子的坏名声喽。”李微言嘴上这么说,眉眼却是笑着的。

“那又如何,若是让你为了我这无甚重要的世俗名声白白受罪,那我才是万死难辞其咎。我恨不得自己才是妖,这样便能护着你了。”

李微言开玩笑道:“不行,这样的话,阿竹长这么好看可是要被骂男狐狸精的。”

“那不是正好一对儿?”

二人甜言蜜语,可酸倒了一片的牙。狱卒则催着把竹山赶了出去。

“他妈的,搁牢里还卿卿我我,真是倒牙口。”

关上牢门,狱卒转头便去跟县官复命。

县老爷张褚呷着茶,一脸肥肉里两个黑眼珠精明地打转。老道士则是坐在客位,与县官大谈特谈这县中风水之事。

张褚见狱卒进来,并不直视,而是半耷着眼皮斜视问道:“他们可说了账本何在?”

“回老爷,那野大夫一进来就跟犯人腻腻歪歪,半天也没有提到账本。但属下看见了犯人附耳说了些什么,就是听不清。”

“蠢货,那还不盯死了那个大夫?”

“老爷放心,属下已经派人盯着了,绝对叫他逃不掉。”

末了张褚又问老道:“老神仙,你看那长相美艳的大夫,像不像是妖怪?”

老道士捋着胡子,先扫了他一眼,然后道:“这虽然没看到妖气……但也未必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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