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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蒙村的妇议团面对这种场面一定会尖叫起来,村议会则几乎会中风地把他们的舌头吞下去。但这些吵闹喧嚣并不是佩林烦恼的主要原因。南蒂拉说兰德只会去几个小时,但他现在已经离开六天了。明或者是和他一起走了,或者是和艾伊尔人在一起,所有人都是一无所知。当佩林向那些智者们追问的时候,她们却像两仪师一样只是推诿搪塞。佩林觉得那个名叫索瑞林的智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索瑞林只是明白地告诉他,他最好还是把心思花在照顾妻子上面,不要随便把鼻子探进与湿地人无关的事情里。索瑞林怎么知道了他和菲儿之间的麻烦?佩林不知道,但他也不在乎,他能感觉到兰德对他的需要,就像是在他的皮肤下面到处丛生的毛刺,每天都在变得更加锋利、坚硬。他刚刚从兰德的学校出来,这是他最后一个能去寻找的地方了,但那里的每个人都喝醉了,像其余凯瑞安人一样放荡地舞蹈着。有人告诉他,一个名叫伊迪恩的女人是这座学校的校长,但佩林在找到伊迪恩之后,却必须先尴尬且困难地打断她和一名年轻得足以成为她儿子的男人之间绵长的亲吻。最后伊迪恩只是告诉佩林,也许一个名叫荷瑞得的男人会知道一些事情,而佩林却发现荷瑞得在和三个足以成为他孙女的年轻女子跳舞。在那三名女子的怀里,荷瑞得似乎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烧了兰德吧!兰德就这么一句话不说地跑掉了,他明明知道明看到的幻象,知道他需要佩林,否则就有可能没命。很明显的,就连那些两仪师也开始讨厌兰德了,就在这天早晨,佩林得知她们已经在三天前离开凯瑞安,返回塔瓦隆了。她们说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兰德到底要干什么?那种刺痒的感觉让佩林恨不得要咬断什么东西。

当佩林到达太阳大厅时,所有的灯都被点亮了,每一个能够放置蜡烛的地方都放着点燃的蜡烛,所有走廊里都亮着无数闪光,仿佛太阳中的宝石。在两河,这个时候每幢房屋里的每一支灯烛也都会被点亮,直到明天太阳升起。大多数宫殿的仆人都已经到街上去了,留在宫中的仆人即使还有工作,也全都在欢笑、舞蹈和歌唱。就连在这里,有些女人也赤裸着上身——其中既有在两河还没有到结辫子年纪的女孩,也有灰发的祖母。走廊里的艾伊尔人都露出非常厌烦的表情,这对他们来说是很少见的。那些枪姬众们尤其显得暴躁易怒,但佩林怀疑这和那些放荡的凯瑞安女人并没有关系。自从兰德离开之后,枪姬众们每天都会变得更加焦躁。

和往日不同,佩林这次在走廊中大步行进着。他几乎希望贝丽兰正好和他迎面撞上,那样他就能抓住她的后颈,用力把她摔打一顿,让她夹着尾巴逃走。也许是因为幸运,佩林没看见贝丽兰的影子就走进了房间。

当佩林走进门的时候,菲儿从石雕棋盘上抬起头。嫉妒的气味仍然不停地从她身上飘散出来,但这并不是她身上最强的气味,愤怒就比嫉妒更加刺鼻,但也没到最糟的状况,而最强的却是一种木然、阴郁的感觉——佩林觉得那应该被称为失望。为什么她会对他如此失望?为什么她不跟他说话?只要能对他说一个字,给他一个提示,他愿意跪在她面前,接受她堆在他脑袋上的一切责骂。但她只是在棋盘上落下一粒黑棋,然后喃喃地说道:“该你了,罗亚尔。罗亚尔?”

罗亚尔的耳朵不安地哆嗦了一下,他的长眉毛低垂下来。这名巨森灵并没有什么辨别气味的能力——嗯,不会比菲儿的更好——但他能感觉到人类无法识别的心绪。当与佩林和菲儿同在一个房间的时候,罗亚尔看上去总是一副想哭的样子。现在,他只是发出一声如同风吹过岩洞的叹息,然后放下一粒白棋——如果菲儿再不注意,他就要围住菲儿的一大片棋子了。菲儿也许能注意到,她和罗亚尔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佩林则要比他们两个差很多。

苏琳走出卧室的房门,手臂上捧着一个枕头,朝菲儿和佩林皱皱眉。她的气味让佩林想到一匹母狼正在忍受咬着她尾巴玩耍的小狼,而且快要到临界点了,她的气味中也充满了担忧,奇怪的是,还有恐惧。为什么一名白发侍女会感觉到害怕——而且这位侍女的脸上还有那样的疤痕——佩林对此完全无法理解。

佩林拿起一本有镀金雕刻花纹的皮封书,坐进椅子里,随意将书翻开。他并没有去读,甚至没有去看他拿起的是什么书。他深深地吸着气,并过滤掉除了菲儿之外的所有气息。失望、愤怒、嫉妒,在这些下面,甚至在那种微弱的清新草药香皂的气味下面,是她的气息。佩林饥渴地呼吸着,她只要说一句话就行。

一阵敲门声响起,苏琳走出起居室,红白色的裙子随着她的步伐被高高踢起。她瞪了佩林、菲儿和罗亚尔一眼,仿佛是在奇怪为什么他们全都没有去应门。当她看见走进门的是多布兰时,便不做掩饰地冷笑了一声——自从兰德离开后,苏琳似乎经常会这样——但她很快又深吸一口气,仿佛是鼓起勇气一样,然后在脸上显出一副恭顺的笑容。然后她行了个深深的屈膝礼,脸几乎都要贴在地面上,仿佛是在恭迎一位要亲手砍掉自己脑袋的国王。突然间,她开始颤抖。怒意从她的气味中融化了,甚至连那种担忧都被另一种气息掩盖住——那种气味就如同上千根发丝一样细的钢针。佩林以前从苏琳身上闻到过羞愧,但这次,他觉得苏琳大概要羞愧而死了。他闻到了女人在痛哭流涕之前散发出来的那种苦涩的甜蜜。

当然,多布兰完全没看苏琳一眼,他的一双眼窝深陷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佩林。在他那个被剃光并敷了粉的额头下面,他的面孔非常冷静,甚至有些阴森。多布兰的身上没有一丝酒气,他看上去应该也没跳过舞,上次佩林遇到他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个男人有警戒的气味,算不上是恐惧,但他的样子仿佛正走过一片爬满毒蛇的密林,今天那种气味却变成了原先的十倍。“光明眷顾你,佩林大人,”多布兰一边说着,一边侧过了头,“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佩林将那本书放在椅子旁边的地板上,指了指对面的一把椅子。“光明照耀你,多布兰大人。”如果这个人想要正式谈话,佩林可以和他正式谈话,但那是有限制的。“无论你要说什么,我的妻子都可以听,我不会对她隐瞒任何秘密,而罗亚尔是我的朋友。”

佩林能感觉到菲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突然间,她的气息几乎压倒了他。不知为什么,佩林想到了她对他的爱,当她在最温柔的时候,当她将最激情的吻给他的时候,那种几乎让他晕眩的芬芳。佩林想命令多布兰离开——也让罗亚尔和苏琳离开。如果菲儿有了这样的气息,他肯定能让她回心转意,但那个凯瑞安人已经坐下了。

“一个可以信任妻子的男人,佩林大人,就是拥有比财富更珍贵的宝藏。”但多布兰还是将菲儿审视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今天,凯瑞安承受了两个灾难。今天早晨,马林金大人被发现死在床上,看样子是被毒死的。之后不久,麦朗大君在街上被一名小贼刺死了,在圣光节发生这样的事是很不寻常的。”

“为什么你要把这种事情告诉我?”佩林缓缓地问。

多布兰摊开双手,“你是真龙大人的朋友,而他不在这里。”他犹豫着,当他再次开口时,每一个字仿佛都是被强逼出来的。“昨晚,克拉瓦尔和一些小家族的客人共进晚餐——达甘瑞、索连德、安那林、奥斯林等等。这些家族都不大,但他们数量众多,他们在讨论与赛甘家族联盟,支持克拉瓦尔登上太阳王座,克拉瓦尔并没有刻意隐瞒这次聚会。”他又停了一下,认真地审视着佩林。无论多布兰看见了什么,他似乎是认为需要对佩林进行更多的解释。“这是最危险的,因为马林金和麦朗都想要得到太阳王座,而如果他们知道克拉瓦尔也想要,他们两个都会将克拉瓦尔闷死在枕头里。”

佩林终于明白了,但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如此旁敲侧击地说出自己的推断。他希望菲儿能说话,菲儿在这种事情上比他要擅长得多。他从眼角向菲儿望过去,看见菲儿又把头埋在棋盘上,不过菲儿似乎也在从眼角看着佩林。“如果你认为克拉瓦尔犯下了罪行,多布兰大人,你应该去找……去找鲁拉克。”佩林本想说贝丽兰,但还没等他说出口,嫉妒已经在菲儿的气息中变强了。

“那个艾伊尔野蛮人?”多布兰哼了一声,“我还不如去找贝丽兰,但那并不会有用。我承认那个梅茵婊子知道如何管理一座城市,但她把每一天都当成了圣光节,克拉瓦尔会把她切成碎片,和胡椒一起炒熟。你是转生真龙的朋友。克拉瓦尔——”这一次,他停了下来,因为他终于发现贝丽兰没敲门就走进了房间,她的手臂中还捧着一根用毯子裹起来的细长东西。

佩林已经听到了门栓转动的声音,并且看见了贝丽兰——这个女人的胸部有一半都露在衣服外面。怒火几乎扫光了佩林脑子里的一切,这个女人竟然径自走进他的房间,当着他妻子的面向他卖弄风骚?他怒不可遏地站起身,两只手掌狠狠地拍在一起:“出去!出去,女人!现在就出去!否则我就把你扔出去,我会把你远远地扔出去,远得让你可以在途中弹起来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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