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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情况一直都是这样,这本来会是一次平静的旅程,至少就追逐的标准来看。平原上看不见任何其他人,熔金般的太阳将空气变得如同烤炉一样炙热,无云的蓝天中经常会看见鹰隼在盘旋。不想让人类发现的狼群将许多动物赶到路边,甚至超过了这支部队的需要。在队伍经过的地方,经常能看到有树杈一般的长角的雄鹿带着它的雌鹿们,或是几只尖角的羊。但就像老话说的那样:“只有没肚脐的男人才会真正地放下心来。”

凯瑞安人当然和艾伊尔人处不来,他们经常会皱起眉瞥艾伊尔人一眼,甚至是发出一两声嘲笑。不止一次,多布兰会为艾伊尔人数量是他们的十二倍而发牢骚。他尊敬艾伊尔人的战斗能力,但那是一种对于发疯的豹的尊敬。艾伊尔人没有瞪凯瑞安人,或者向他们冷笑,他们只是清楚地表现出凯瑞安人是完全不值得注意的。即使佩林看见一名艾伊尔人想从凯瑞安人身上直接走过去,只为了拒绝承认对方的存在,他也不会感到奇怪了。鲁拉克说只要毁树者不挑衅,就不会有麻烦。多布兰说只要那些野蛮人不要挡他的路,就不会有麻烦。佩林只希望他们不要在还没有看见两仪师的时候,就开始互相残杀。

佩林本来希望梅茵人能够成为凯瑞安人和艾伊尔人之间的桥梁,但他仍然时常为此感到后悔。

那些穿红色胸甲的人们和那些穿朴素胸甲的矮个子相处得很好——梅茵和凯瑞安之间从没有过战争;梅茵人和艾伊尔人之间的关系也不错——除了艾伊尔战争之外,梅茵人从没和艾伊尔人打过仗。多布兰对待海芬很友善,他们经常会共进晚餐。海芬也和许多艾伊尔人一起抽过烟,特别是高尔。这就是佩林后悔的由来。

“我和高尔聊过了,”海芬有些踌躇地说道。这是他们在路上的第四天,海芬离开梅茵人的队伍,和佩林一起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佩林并没有完全注意这名梅茵人在说什么。野火已经允许它的群落里的一头年轻公狼悄悄靠近两仪师行进的队伍,但那头狼没有闻到兰德的气味,似乎每一头狼都知道影杀的气味。根据晨云看到的信息,两仪师的马车除了一辆之外全都覆盖着帆布罩棚,也许兰德就在那些马车中的某一辆里面,而且他肯定比佩林凉快;太阳将汗水从佩林的脸上榨出来,让它们从他的脖子滚落下去。“他和我说了伊蒙村的战斗,”海芬继续说道,“还有你的两河战役。佩林大人,如果能听您亲口谈一谈您的战斗,我将感到万分荣幸。”

佩林突然僵硬地在马鞍上坐直了身体,紧盯着这个男孩。不,他的年纪不应该是男孩了,虽然他还有着粉红色的脸颊和开朗的表情。海芬肯定和佩林的年纪差不多,但他的气息却是如此鲜亮,那种微微有些颤抖的……佩林几乎呻吟了起来。他在家乡的那些年轻男孩身上闻到过这样的气息,但被一个和他年纪相当的男人当作英雄崇拜,实在让他难以接受的。

然而,如果这是最糟的问题,他对于海芬就没什么好烦恼的了。佩林想到了艾伊尔人和凯瑞安人不会相互喜欢,他却没想到一个从没见过战争的男人会怎样看待另一个曾经和兽魔人厮杀的男人。还有什么是他没想到的?这个问题开始不停地折磨他的神经。他害怕某一件没有预料到的事情,会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咬住他的脚踝。这无形中又让他多了一份担心。

除了高尔和鲁拉克之外,每一名艾伊尔男子都在额头上系了一条猩红色的头巾,头巾在眉心上方绘着一个黑白两色的圆形。佩林在凯瑞安和凯姆林时都见过这种装扮。但是当他问高尔和鲁拉克,这是否就代表着鲁拉克所说的斯威峨门,他们两个都竭力装作不明白佩林在说什么,仿佛他们根本看不见有五千个男人的头上系着那种红带。佩林甚至向鲁拉克的一名手下——乌伦问了这个问题,佩林很早以前就认识了这名属于双峰·雷恩的艾伊尔人,但乌伦似乎也不明白他的问题。鲁拉克原来说他只能召集到斯威峨门,这就是佩林对这些人的认识,虽然他完全不懂得这个词的意思。

不过,有件事佩林是知道的——在那些斯威峨门和枪姬众之间也许存在着一些问题。当一些斯威峨门看着枪姬众时,佩林能闻到一缕嫉妒的气息。当一些枪姬众看着斯威峨门时,她们的气味让佩林想到了看守着一大块鲜肉,即使自己撑死,也不许同伴分享一口的狼。佩林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这些气味都很清晰。

但是那个“也许”,是可以以后再去担心的事,另外还有一些就在眼前的事情。在离开凯瑞安的最初两天,每次鲁拉克提到任何关于枪姬众的事,苏琳和南蒂拉都会抢着说话。每次都是苏琳红着脸做出让步,但到了下一次的时候,她肯定又会不由自主地开口。第二个晚上,营地被扎好之后,她们几乎想要空手杀死对方。

至少在佩林眼里,她们是要这样做。她们彼此拳打脚踢,努力要把对方摔在地上,用力拧弯对方的手臂——佩林相信,那种动作一定能把臂骨折断。她们这样打斗着,直到两个人几乎都没了力气。当佩林想要阻止她们继续打下去的时候,鲁拉克阻止了他,而且他似乎很为佩林的行动感到惊讶。有许多凯瑞安人和梅茵人都聚集在她们周围旁观,还为她们下了赌注,但没有一名艾伊尔人瞥一眼这场争斗,甚至连智者们也没有。

最后,苏琳将南蒂拉的一只手臂拧到背后,让她面朝下地趴在了地上。她抓住南蒂拉的头发,用力把南蒂拉的脸向地面撞去,直到南蒂拉瘫软在地上。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名年纪更大的女子站在南蒂拉身边,看着这名被她打败的人。然后,苏琳将不省人事的南蒂拉扛在肩头,蹒跚地走开了。

佩林以为从此时开始,苏琳将从南蒂拉手中夺过说话的权力,但实际情况和他的推测完全不同。满身伤痕的南蒂拉仍然在回答鲁拉克的问题、接受他的命令;而满身伤痕的苏琳仍然保持着沉默。当南蒂拉要苏琳去做什么的时候,苏琳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佩林只能挠挠头皮,寻思一下那晚的战斗结果是否和他想象的并不一样。

智者们总是走在路边,组成一个个成员和数量都在不断变化的小队。在第一天结束时,佩林才明白了,所有这些变化都围绕着两名女人——索瑞林和艾密斯。在第二天结束时,佩林确信这两个人坚持着完全不同的观点,她们彼此有着太多的瞪视和皱眉。艾密斯在索瑞林面前退缩的速度开始变慢了,脸红的次数也在变少。偶尔,当鲁拉克望向自己的妻子时,佩林能从他身上闻到焦虑的气味,这是佩林能够找到的唯一线索。第三次宿营时,佩林有些觉得苏琳和南蒂拉之间的打斗又要在这两位智者中间重演了。

但这两名女人只是拿着一袋水囊,走到和营地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然后她们坐在地面上,拿下头巾,让她们的长发松垂下来。佩林看着她们坐在只有月光的黑暗里,他则保持着一段距离,以免自己不小心捕捉到她们的只言片语。直到佩林躺到床上的时候,她们仍然只是在喝水、谈话。第二天早晨,其余的智者们仍然组成一个又一个小队,但他们还没走出三里,佩林就发现所有智者现在都以索瑞林为中心了。索瑞林和艾密斯仍然会不时走到一旁,进行单独的交谈,但她们已经不会再向对方怒目而视。如果她们是一群狼,佩林会认为一次争夺群落领袖地位的挑战已经被击败了,但从她们身上的气息判断,索瑞林以接纳一位平辈的态度接受了艾密斯。这完全不是狼应该有的样子。

离开凯瑞安的第七天,在上午炽烈的阳光中前进着,佩林还在担心艾伊尔人又会让他有怎样的惊讶;担心艾伊尔人和凯瑞安人是否能平安地再度过一天;担心再过三四天,当他追上两仪师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而半尾送过来的一段讯息让佩林不得不先将这些担心暂时放下。就在西方几里外,有一大群男人(也许还有女人,狼对人类的雄性和雌性并不能分得很清楚)正全力朝佩林前进的方向策马疾驰。引起佩林注意的是那支队伍领头处的两面旗帜,虽然半尾传过来的画面非常模糊。

佩林立刻转过头。多布兰和海芬、鲁拉克和乌伦、南蒂拉和苏琳、索瑞林和艾密斯全都迅速围了过来。“继续前进。”佩林一边说一边让毅力转向西方,“也许有一些朋友会加入我们,但我们不能损失任何时间。”

当佩林向西跑去的时候,队伍确实在保持原速继续前进,但他们并没有让佩林一个人离开。他还没有跑过四分之一里,就有十二名翼卫队和同样数量的凯瑞安人追了上来,他们旁边还有苏琳率领的至少二十名枪姬众,以及数量相当的斯威峨门。率领那些斯威峨门的是一名灰发绿眼的男人,他的面孔看上去能用来敲碎岩石,唯一让佩林惊讶的是,竟然没有一两名智者跟过来。

“朋友,”苏琳跑在佩林的马镫旁,喃喃自语道,“突然出现的朋友,没有任何迹象,他却突然知道了他们在那里。”然后她抬头看了佩林一眼,大声说道:“我不想再看见你被一个枕头绊倒、摔破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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