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知之非难,行之不易43(2 / 2)

“若你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疯魔,切记不要凑上去,以防被波及。反正那些村民也是罪有应得,你千万保护好自己,不得受伤。”

她每说一句,小川都在点头。他们习惯于这种交流,从未有过障碍。

“行,就这些了,你走吧。”

这一次小川在点头之际还抬头多凝望了她一眼,一半白茫茫,一半绿幽幽,他的目光总是天然的阴森吓人,但他会对邬山月多笑出一颗小虎牙,以此来尽量遮掩自己不愿给予的恐怖。

“等等。”在他转身之际,邬山月又叫住了他,并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锦帕递了过去:“这是我前几天在街上瞧见的,红色的凤凰,第一眼就觉得特别像你。本地的特产哦,送给你,收好。”

小川接过来,垂眼瞧了瞧,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刺绣的纹线。他抬头咧嘴一笑,转瞬后,冲上了天际。

邬山月明知以小川的速度自己根本不可能看清他离去的影子,却还是忍不住抬头望向了天。等再一个定神之后,她才赶忙返出了林子。见摩勒还没有出来,她便向洞里走了去。

原本以她的行事作风肯定一路吵吵嚷嚷,总得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但这回,她却是安静地走到了里面。

洞里的烟味已经被驱散了个干净,摩勒还将老头儿的床褥扔到了一边,取来了干草重新铺整了石床。

邬山月本来还想站在外头静静地多瞧上一会儿,但摩勒感觉到她来了,轻一回头,她立马换出了快乐的模样,跑过来,再失望地噘嘴道:“哎呀,我本来还想悄悄过来,吓你一跳呢!”

说完也不等摩勒接话,转身一屁股坐在了新铺整好的干草上:“嗯,不错,很舒服嘛。”她勾着坏坏的眼神瞅着摩勒,啧啧地说:“天也才刚黑了那么一丁点,小哥哥你就这么急着铺床,坏心眼昭然若揭了哦。”

“我……”

“别我啦!”她又跳到了摩勒的跟前,故意亲昵地贴近,话也一点不隐晦:“咱们是直接睡觉呢,还是先出去看看星星、月亮,聊聊诗词歌赋、人生哲学、童年轶事?感觉你们正派人士比较喜欢走这些过场。”

“时候不早了,累了一天,你是该休息了。”

“哦……”邬山月乖乖地转身回床,刚一坐定,就见摩勒抱起地上剩余的干草转身往外走。

“诶,你干嘛去?”

“我也得找地方铺床睡觉啊。”

“可你铺床睡觉干嘛非得出去!”邬山月跳了过来,一只手就把他怀里的干草全打落在了地上,更用上脚来踢了个乱七八糟:“就算你不乐意和我睡在一起,这洞里也算宽敞,还睡不下你了?”

不待摩勒回答,她已经将他拉到距离石床最远的角落。

“你就睡在这儿,够远了吧,何必到外面去硬熬?又冷又潮,难为自己很过瘾吗?”

摩勒将要张嘴,她就料到了一定会是拒绝的话,忙又说:“你就全当我怕黑,留在这里陪我,还不行吗?”

摩勒摇了摇头,走过去重新聚拢了干草,边捡边说:“倘若被人知晓了你我曾共处一室,你会被人笑话,我也会被当成登徒子,甚至连灵宝玄门的名声也会因我而蒙尘。”

“这里只有你我,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我们的关系我不会宣扬,但我也不准备隐瞒。所以我想打从一开始,我们就是光明正大,无可不能对人言。”

邬山月愣了一下,她原本以为摩勒就是在假正经,却不想他竟是这般的认真。尤其是他说的这番话,让邬山月的内心好一阵触动。

“小哥哥,你说……你不准备隐瞒?”

“我为什么要隐瞒呢?”

“我们身份立场不同,你是灵宝玄门的正牌弟子,我却是个身份不详的……小妖女。你若不瞒着,我倒是无所谓,你岂不是要成为名门正派里的众矢之的,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山月,你怎么想的?”摩勒也是在震惊,甚至严肃和不悦的神情更被抬到了脸上:“难道你打从一开始跟我……是打算偷偷摸摸?”

“我在为你着想啊。”

“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该为男人如此着想!”他叹了一声,很努力地想把话说到极致的清楚:“山月,如果我连最起码的光明正大都给不了你,你又凭什么要为我着想?承认一段关系,原本就是最简单的一个步骤,没什么难的!”

“可是……如果你的师父不同意呢?”

“你是担心这个?”摩勒反倒松了一口气,笑道:“不会的,我师父很疼……”

“正是因为他疼你,他才更加可能不同意!”

见摩勒的眼神稍微有了一丝异动,邬山月的心忽然疼了一下,轻哼了一声道:“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还是说瞒起了更好!”

“隐瞒从来不会是个好的选择!”摩勒虽有了些许思忖,但他只是为了能把心里的话表述得更加清楚:“我一定会告诉我的师父,因为我尊重他,同时也是尊重和你的感情。”

“那他不同意呢?”邬山月觉得这个问题尤为重要,生怕摩勒会故意避开不说,忙又再提了一遍。

摩勒续了一口气,慢慢地说道:“我去告知一件事情,一定是因为我认准了这件事情,并不会因为别人同意与否,就有所改变,即便这个人我无比尊重。”

“什么意思?”邬山月需要一个简单明了的答案。

“就是我师父不同意,我也会和你在一起!”

一颗提着的心,登时汹涌澎湃,邬山月的眼圈上也跟着晕染出了红霞。她的脑子里乱糟糟,好像很多事情都在走过场,其中尤为清楚的是孟君同的那一句“摩勒很赤诚”。曾经她总是不屑一顾,这会子才真的被触动。

“诶,你怎么哭了?”

当摩勒的手伸过来要为她拭泪的时候,她才意识到眼泪已经滚了下来,赶忙抢着擦掉:“这不叫哭,这叫感动。”

“这有什么好感动,这就最正常的事情啊。”

“不,小哥哥,你不懂。最正常的事情,往往却只是极少数的人才能做到。”这话被她说清楚了,心里的乱麻也由此被捋顺了。

她换回了轻松的笑容,弯身抓了把地上的干草塞进摩勒的怀里:“时候不早啦,你赶快去找地方铺床吧!”说完,跐溜溜跑回了石床上,打了个哈欠道:“哎呀,还是我的运气好,捡到了现成的!”

摩勒笑了笑,道了声“晚安”,抱起干草走了出去。

邬山月没答他,却又偷着眼去瞄他离开的身影。

待脚步远去,邬山月知道这一晚绝不会被打扰,是最好的疗伤时机。

她盘腿坐好,屏气凝神,静待到气血顺畅时,突然抬手点住了自己的哑穴。从怀里取出了一颗红色的药丸,一咬牙,吞了下去。

药丸入口冰凉,入喉后却让她周身的血脉立马开始滚烫上涌。顷刻间,那条断裂的胳膊里便如同有千虫万蚁一齐开始了啃咬慢爬,挠得她极尽崩溃。可她还是得强撑着坐起来,运用内力配合着药理,以此来让断骨缝合的效果得到更大程度上的发挥。

无法控制地浑身打颤,她紧咬着下唇,咬得血都沁进了嘴里。额上、鼻翼,满满汗珠,这样她都没有闹出一丁点儿的动静来。

“我得赶快复原,我不能让小哥哥再等了!”

她将这句话在心里不断复述,千遍万遍,数着一遍遍,以此来度过这个注定难熬的夜晚……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