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条约4(1 / 2)

风声渐歇,华旺呆若木鸡地看着那面半紫半白的粉墙,尚且柔嫩的花瓣在鱼鳞样的白云下尽情舒展,藤条肆意横搭在瓦楞上,一房一房开着大不可言的紫花。

自从他来到这儿,这老藤就端着一副倔犟模样,无论春夏都光长叶不开花,今日不知中了什么邪魔,兴奋成这副不要脸的德行……

纪暝手麻脚软,他就像是上了发条的机械表,竭尽千年的寻寻觅觅,回头望去,眼里依旧那段残缺的岁月。

可能是谢拾周身腐朽枯败的气息提醒了纪暝,他不再躲闪,近乎放肆地打量着谢拾的每一寸皮肤。

对面这人低垂着眼眸,目如幽潭,因为身体原因,倦怠地靠在椅背上,黑水般流畅的长发披肩而下,扫过苍白瘦削的手腕,仿佛沉眠在冷夜的玉石。

他看起来不怎么舒服,像是饱受病痛折磨还要被强行吊着性命的晚期病人。

纪暝不是没想过谢拾会变成如今这副灰败的模样,要是认真算起来,他曾经想过那些用来折辱谢拾的血腥手段完全可以在谢拾坟头盖起百来条灯火辉煌的商业街了……

他只是觉得可惜,像谢拾这样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惧怕的人,就算要跌落,也应该是从高处跌下去才更有美感,因为他痛苦挣扎的样子而引起旁人的兴奋,这样才不算暴殄天物。

谢拾自始至终都没有阻拦纪暝粗暴的视线,乖顺的任人宰割,直到那小子不知道想起什么事惋惜地皱起眉头,他才温声打断道:

“所以帮我的代价是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他的声音如同清泉撞石,本应该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意,此刻却因为蹩脚的温和显得莫名诡异。

纪暝被迫收回视线,他本来还再迟疑,当下算是确定了。

谢拾没有认出他来。

这个人天赋秉然,脾气又臭又硬,强势的如同铜墙铁壁,除非脑子被掘了,要么就是偷了别人的嘴,不然是不会用这种带着讨好的语气和他讲话的。

纪暝恍惚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半响才抬起头来,平静地要求道:“我要你欠我一条命。”

“从今天起你在哪里、干什么、在想谁,都由我来决定。”

“愿意吗?”

谢拾神色浅淡,毫无波澜,似乎听见的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要求。

他避开纪暝直白地逼问,颇有被劫去做了压寨夫人还乖巧整理被褥的自觉,提醒道:“不问问我要你帮的是什么忙吗?”

“若是你能力不足胜任不了,我欠你的可就不止一条命了。”

“这就是我的事了。”纪暝面无表情,执拗地追问:“我只要你的答案。”

可能是坐的时间太久或者说了不少话,谢拾突然费力地喘着气,抬起袖口闷声咳嗽,竟然咳出一点诡异的血色来。

纪暝漠视着谢拾因为呼吸不畅皱起的眉头。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得以窥得这人游刃有余溃不成军时的狼狈。

“如你所见,我没的选。”谢拾无力地垂下手,哑声道:“我是将死之人,一个随时会散架的废物,自然是没条件拒绝你的。”

“我只有你了。”

纪暝:“……………………” “?”

他嘴角猛然一抽,耳侧仿佛阴兵过境,毛骨悚然地望着对面。

一方面是完全没想到谢拾就这样爽快地答应了。

另一方面,或许是出门没点眼药水眼睛抽筋的缘故,他总感觉对面这人嘴角噙着笑,一副任君采撷的流氓德行。

他总不能真叫人掘了脑子吧?纪暝合情合理地猜测。

“所以你是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的?”纪暝看着他苍白的唇色,皱眉嫌弃道。

“影桩跟人跑了。”谢拾坦然道:“离开前和它打了一架。”

“没打赢。”

烈日炎炎,昏昏欲睡的午后榨干了假期的一半精力。

南山路两道的梧桐树看不见尽头,树干蜿蜒曲折,枝叶层层叠叠,推搡着头顶稀落的云彩,压倒了光影一路,在热风里摇摇晃晃。

拐弯树影下走来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士,约莫三十五六岁,肤色白皙,淡妆浓颜。她很漂亮,是不刻意修饰年纪的漂亮,从容不迫地展示着独属于当下阶段的魅力。

这位美女叫李妍,是江州日报社的记者,她鼻梁上架着一副招摇的墨镜,带着咖色棒球帽,身穿珠灰色的长袖衬衫和黑色阔腿裤,踩着一双的高跟鞋,脚下带风,径直走向街角的一家咖啡厅。

正如约定所言,店门口果然挂着“休息中”的牌子。李妍抬手取下墨镜挂在领口,借着擦地锃亮的破璃门揉了揉鼻托留下的红痕,确保妆容没晕染开,才推开门,头顶响起一阵悦耳的风铃声。

店内宽敞明亮,里面是一排排四人卡座。

听见推门声,坐在拐角处身形瘦弱的男人立马站了起来。

他叫周鸣,和李妍是于一年前在一家牛肉米线店里意外相识的,李妍是客人,他是那家小店的服务员。

咖啡厅里除过周鸣还有一位站在吧台后的粉发壮汉,应该是这儿的老板。

周鸣的脸很小,当然不只是带了口罩的缘故,他向李妍点头示意,两人坐了下来。

“您想喝点什么吗?我不太懂咖啡。”周鸣问李妍。

“没事,不用了。”李妍俏皮地眨了下眼,笑道:“中午吃太饱了,再喝该要看出肚子来了。”

“好。” 周鸣看向吧台,微微点了下头,老板领会了什么似的,朝李妍点头问好,消失在了吧台后方。

李妍环顾了一下店内,道:“这里环境不错,你和老板很熟吗?”

周鸣:“我周六周日在这边打工,吴哥人很好,挺照顾我们这些员工的。”

李妍了然:“看起来是挺和善的,粉色头发也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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