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1（1 / 2）

夜凉如水。

月光照进屋内的地面上，遥遥可见纱帐挡住的床上躺着一道纤细的身影，此刻正有些不安地翻了个身，双眸紧闭，长睫颤抖。

顾清芷今晚睡得并不太好。接连几日，她都一直在做梦，做同一个梦。

梦中有个同她那位温柔谦和的夫君长相五六分相似的男人。

顾清芷也从没听见过他的姓名。

梦中那男人孤家寡人，一无所有。

顾清芷看着那人，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世家公子，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起兵造反，将燕朝打了个翻天覆地，最后自己坐上了那高位、俯瞰众生。

梦中的男人眸色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唯一经常出现在他脸上的神情便是讥讽和冷笑，他以这种淡漠的高高在上的神情看待世人。

所以即便他长着这样一张芝兰玉树的脸，也没人敢在他面前随便放肆。他稍一动神，便有人丧命在他手中。

那人是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也是个暴戾的皇帝。他一生无人爱，也无人敢爱，注定孤寂。他看起来也确实孤寂，独来独往，无人知之时便闭目养神、沉默不语。

但是他死得很离奇。

顾清芷永远都记得，那个手握生杀大权的男子，是因为看见一只猫儿为了捉鱼掉进池子里觉得好笑，当下大笑了几声之后便气绝而亡。

就好像下凡历劫的神仙一般，劫历完了就该死了。

那是在梦中的顾清芷第一次看见他笑起来的模样，出乎意料的俊秀与明媚，眼中带笑，恣意盎然，然而这样美的笑却也是最后一次。

后来许久顾清芷都没有梦见过他。她想他终究是死了。

大梦一场，结束得这样猝不及防，不知为何，顾清芷竟然觉得有些叹息。

醒来之后，顾清芷也曾观察过她的夫君，毕竟那梦中的一切如此的真实，好像真实地发生过一样，那个人的相貌同她的夫君也实在有些相似相像。她甚至曾怀疑过自己梦到了沈家先祖的事情。

可是除此之外，顾清芷并没有在自己夫君的身上找到一丝一毫对方的痕迹。

她的夫君并不暴戾，他温文尔雅谦和有度，又因身在平国公府多了份稳重与隐忍。他是顾清芷理想之中的夫君，成婚以来从未有半分失态。

只是梦一场，想必和她夫君没什么关系。

然而就在顾清芷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她今夜又做了同样的梦。

只是这一次她梦见的是那个还是男人，那个刚刚亲手屠了一大世家的男人——那是她最开始做梦的时候。

那男人一身白衣染成血色，墨发垂下，将他暴戾的双眼遮住，他随手将流着血的剑扔在地上。

当啷一声，锋利冰冷的剑砸在了地面上。

“脏血，脏了我的手。”他一边擦着手一边淡淡说道，话中说不出的冷冽和漠然。

那样的血腥与他而言，不过是一句脏。

“谁？!”就在此时，他仿佛看见了什么一般，猛地抬眼朝顾清芷的方向看来。

顾清芷一凛，顿时清醒了过来。

此时此刻，她的夫君正坐在她身侧弯腰看着她。

不知道坐了多久，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淡漠的脸，逐渐和梦中的那个人完全重合在一起。

顾清芷霎时间瞪大了眼睛，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转身便要下床逃跑。

沈惊竹一把攥住她的胳膊，翻身将她死死地压制住，然后对着她的视线越压越低。

眸色渐深，眼底露出玩味的笑意。

“奇怪，”他的手落在顾清芷的脖颈上，那个脖颈又白又细，只要他轻轻一捏，就会在他手中折断，“你看着我的眼神好熟悉。”

顾清芷默然无声地与他对视，狂跳的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膛。

她深呼吸了几次才渐渐平静下来。

“夫君，”开口仍有余颤，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你在说什么呀？”

她竭力地想要露出一丝笑意，却被他轻轻一瞥吓得顿在原地。

沈惊竹盯着她，轻薄的唇中吐出的气息都是冷的，“夫君？”

他不记得自己成过亲，更不记得自己同什么女子有过牵扯，更别提这样同塌而眠了。

他最讨厌别人近身。

顾清芷动了动握住他的手，轻柔且小心，“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啊？”

手上温热细腻的皮肤，完全不同于他的。不是女人不怕死地靠近过他，但无一例外都被他砍了头。

沈惊竹扫了眼，就见着那葱白指尖抖了下却没移开，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些东西似乎变了。

顾清芷半晌没听到他的回答，再鼓足勇气打算抬头看他，就被松开了桎梏。

“可能吧，”沈惊竹坐在床边，曲起一条腿，指了指自己的头，眼底有些疏离，“而且我好像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