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识3(1 / 2)

虞国皇宫的偏僻一角。

“今年不知是怎的,还未入夏呢,已经这么热了。”守在殿前的侍女不耐的挥手扫开面上飘舞的柳絮,交头接耳也不管殿内的主人是否听到。

草长莺飞,正是人间的四月天。

“我听坤宁殿的青葵说逸殿□□贴下人,就连殿门口都摆着冰。”

“咱们殿下不受宠,自然比不得如日中天的逸皇子。”粉衣宫女语带嫌弃“彤妃娘娘去得早,因此殿下自小便不被看重...”

二人正旁若无人的闲聊,一个尖细的声音生生制止二人。

“住口!皇子是你们二人可置喙的?”

两个宫女闻言朝下一望。

站在阶梯下的一行人,为首的是个穿着官服的年轻女人,领着一队腰挎大刀的士兵,身旁站着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太监。

太监用责怪的目光瞪着她们,刚才便是他出言制止。

二人在宫中多年,一见这阵仗,立马齐刷刷的跪下磕头“奴婢失言,大人赎罪。”

为首的女人并未说话,也不看这两个人,径直走向殿门。

此时殿门无风自开,门内睡眼惺忪的少年还保持着开门的姿势,嗓音略显沙哑

“绿萝,是有人来了吗?”

是有人来了吗。

堂堂皇子,偏居住皇宫一个角落无人问津,突然有天清冷殿外热闹起来,竟然会觉得惊讶。

两个宫女跪在地上头不敢抬,也没人回答他,少年皇子抬手揉着朦胧的眼睛,先入目先是一双漆黑的墨瞳。那双眼的主人向他行礼,是朝中武将惯用的方式。

“臣东陵御,参见殿下。”

那人瞳黑唇红,一身玄色官服。即便偏居一隅,却也知晓当今天下女子为官者只有一人,东陵家的现任家主,东陵御。

她怎么会来这里。

能让东陵御亲自登门难如上九天揽月,这个人站在那就连他的侍女都不肯回答他的问题。而沈遥仿佛还没睡醒似的,惺忪着睡眼漫不经心抬抬手示意她起身“有什么事吗?”语气就好像在问对方午饭吃了什么。

女人闻言起身,也看不出她是高兴不高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奉圣上口谕,来做殿下的剑术老师。”

东陵世家历经几朝不见败势,在历代帝王的更迭中一直如日中天,东陵家掌权人也向来是众人巴结的对象。

皇帝竟然派她来做一个冷宫皇子的剑术老师?

圣意难测,也不知道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说到底好歹是这样天上掉金元宝的好事,偏偏那个该高兴的人依旧是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两个侍女悄咪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一旁的太监倒是精明,及时出来打圆场:“瞧殿下高兴的,竟忘了言语。”陈总管一脸媚笑“奴才是奉命前来来传话的,皇上疼爱殿下,命人收拾好了百福殿给您,奴才来接您过去。”

一个住在冷宫十几年的皇子,这突如其来的疼爱只让人觉得嘲讽。少年皇子嘴角微翘,似是欢喜,但眼中平静。

特意派东陵御来给他撑场子,但一个饿了几天的人,又如何消化得了这块肉?

“从这里到百福殿要几个时辰,本皇子这些年清汤寡水体力难免不济。”小皇子故作为难道“这可如何是好…”说着,余光看向那个叫东陵御的女人。

陈总管在宫中千锤百炼早就成了人精,这样的小场面可以说司空见惯,不值一提。他熟练的将腰杆压的更低,“殿下赎罪,奴才办事不周全,竟没给殿下备轿,真是该死”说着又熟练的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奴才这就办”话音刚落,身后几个小太监像是得到指令似的,急匆匆就往外走。

“何必麻烦总管?”少年眯眼笑,望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女人开始自说自话“我看师父骨络惊奇,身子健壮,就是耍几十斤重的大刀也不成问题,区区这点路,背我过去必然是可以的。”

众人闻言纷纷面露惊讶,东陵家虽为武将世家,可这一代一改往前粗糙武将的形象,家主还是个女子,而且人家身型纤细,容貌美丽。

有几个女人喜欢被人说成是健壮的?还耍大刀,还背着他去百福殿。

陈总管抹把额头沁出的冷汗,他方才怎么会觉得这少年皇子笑的格外好看的,那笑分明带着恶意。

要遭。

还从未有人能提出这样的要求,饶是人精陈总管,此时也解不开这个局,他侧脸观察东陵家主面部神情,脑子都快打结了想不出主意,只能把问题交出去。

“东陵大人,您看?”

东陵御挑眉,倒是低估这个芝麻馅的小皇子了。

这不上道的表现,说明这道口谕同她这个金元宝都被厌恶了。

女人勾唇一笑,如百花盛开“殿下要求,臣岂能不从?能做殿下的老师臣喜不自胜,昨日特意去猎了一头白狐给殿下做见面礼。”说着,身后的侍卫不知道从哪变出一条白茸茸的狐皮来,低着腰双手奉上。东陵家主抬起行动不自然的手臂面露苦色“为了猎这白狐,臣还受了伤,纵然是想背殿下也是有心无力呀…”

此时几个小太监抬着一顶软轿姗姗来迟。

陈总管又偷瞄一眼芝麻馅的小皇子。

只见他又是刚见时那副睡意朦胧的慵懒模样,慢条斯理的解释道

“方才是在与师父玩笑,我又怎会难为师父一介女子…”

翻脸如翻书,陈总管腹诽道。

沈遥示意两个侍女收下白狐皮,洋洋洒洒上了轿子。一旁的陈总管这才长舒一口气,一行人一路无言,往百福宫方向走去,走的还是宫中几条平日里过往行人最多的道。

生怕人看不见似的。

圣上此举到底是何意,陈总管捉摸不透这更深层的天家心思,他今日用脑过度,头痛得厉害,交完差回去倒头就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忍不住脑中反复回想,那芝麻馅的小皇子到底是真的大胆呢还是…当今圣上讳莫如深,如此张扬的风格与他平日里背道而驰,而且东陵御并不是剑术高手…思及此,陈总管睡意全无,惊出一身冷汗,若真是他想的那样…

次日,百福殿。

当清晨第一道光洒入殿内,一道纤细的人影便立于殿前叩着殿门,被告知遥殿下已在后院。

少年好整以暇,穿着一件白色的练武服,稍显稚嫩的脸庞在尚且柔和的晨光中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甚至依稀能分辨茸茸的汗毛,傻愣愣的表情像某种小动物。

“殿下可是久等了?”

少年扭头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一个纤细的人影缓缓步入晨光,墨发高束,红白相间的劲装让她原本沉静的气质像是燃起来的火一般鲜活,与她发色同样漆黑的瞳看着他,红唇微翘,似在打趣他。

打趣?

沈遥被脑中的打趣二字刺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盯着人家看了好一会了。自己明明昨日还在说人家身子健壮能耍大刀,顿时觉得耳根热热的,暗自责怪这可恶的太阳害他丢脸。

“好不容易有个老师,当然要认真些了。”

小皇子过了这个月就十六岁了,常年饮食清淡,侍女倒没什么,但对于一个正在长身体的人是很不利的,同其他年龄相仿的皇子世子站一起都要矮半个头,谁能想到其实他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这东陵家主长得又艳丽,她一个女子见了尚觉惊艳,更何况是从小没见过什么漂亮事物的小皇子。

瞧那耳根都快红到脖子了。昨天还说人家身子健壮,今天乖得跟个小绵羊似的。师父说朝东都不看西边一眼。

远处候着的粉枝眼观鼻鼻观心,思绪也不闲着。

东陵家主今年堪堪过了十八岁的坎儿,正是盛放的年纪,京中拔尖的美人,更有上位者的气场加持,若不是因为她身居家主之位,求娶的人能踏平东陵家的门槛。

这圣上派这样的风云人物来做一个冷宫皇子的剑术老师,她就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这个问题直到东陵御离开都没想明白。

“按照这份清单上的,每日换着吃,可补充五皇子身体这些年缺失的底子。”艳丽的女人,不,是少女,从怀中拿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来。“缺一不可。”

一番悉心嘱咐后抬脚准备走。粉枝疑惑的问她“这会儿快过早朝时间了,大人怕是赶不及了吧。”更何况她要去的方向是出宫的。

东陵家前任家主暴毙,死因不明,以他们的权势还查不出的凶手一个手数得过来。新任家主一上来,连早朝都免了,跑来给皇子当起了剑术老师。

“托五皇子的福,圣上特许我不用上早朝。”这句话里可是听不出一点感激的意思,少女笑意不达眼底。粉枝打了个冷战,刚才问完问题的时候就觉得身边空气一凉,这分明都已经是四月天了。

瑟瑟发抖的侍女陪着笑送走了这位女罗刹,就这么一会功夫手心的汗差点将手中宣纸濡湿,她赶紧将清单小心折好放进怀里,这要是损坏了后果一定很严重。

东陵家对于朝廷的态度向来是衷心为国,但凡对家国有益需要他们出力的地方他们从来不推脱,反而会主动请缨。可衷心不是忠心,帝国最强大的兵器拒不认主,身为帝王又怎会善罢甘休。

帝王权术,得不到就毁掉。

只是这手法太过不择手段,东陵家尚且有抵抗之力,可一个冷宫皇子犹如一块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人说虎毒不食子,五皇子何其无辜?

她疲惫的靠在马车中的软垫上,右臂的伤口细细密密的疼痛感传来。

沈遥慵懒的躺在贵妃榻上拥镜自照,觉得自己圆润了,粉枝和绿萝近日严格监督他的膳食,据说东陵御给了她们一张滋补的清单,可助他补回同其他皇子比落后的那些营养。

“你身体底子不足,还不能练剑,会伤根本。”

艳丽女人冷淡的声音不受控制回响在耳畔。

怎的又想到她了?

烦躁的将镜子扔到一旁,却砸到一团毛茸茸的白狐皮上,这让沈遥更加的心烦意乱,觉得自己现在做什么事都不自然,比里衣反穿还难受百倍。

起身抄起白狐皮往床下胡乱一塞,从枕下摸出自己私藏的小零食啃了几口,下一刻就吐了出来。少年皱紧了眉,这果脯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瞬间更气了。

一想起那个女人他就诸事不顺!就气闷!

他撒气般起身把没完全塞进床底的狐皮补上几脚,彻底看不见了才罢休。

夏日临近,夜渐渐不那么漫长。

当橘红色的曙光映入少女漆黑的瞳孔,竟是格外的绮丽,恍如那日她从晨光中走来,不用的是今日不一样了。

她笑的温柔,唇角勾起,勾的他快要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少女艳丽的面容带着魅惑和一丝神秘,红唇开合,他听不清在说什么,就好像是情人间的呓语。

不知何时她突然凑近他,唇角堪堪贴上他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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