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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吗，池悦?”
池悦从沙发上坐起，走到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此时落日余晖与城市霓虹交相辉映，远远望去，一片繁华璀璨。
“两小时前就到了，“她对着手机回答，“酒店外的景色可真好。”
秦诉说：“能不好吗，你站着的地方可是桑宁市CBD的五星级酒店。这么讲究的甲方，你不得好好打扮打扮给人家开开眼呢？”
“去你的，我卖艺不卖身。”
秦诉在手机对面哈哈大笑：“就怕你本来是卖艺的，对方见到你之后非得让你卖身了。”
池悦说：“那价钱可得重新谈了。”
秦诉说：“必须重新谈！”
玩笑过后，秦诉正色道：“对了，枯藤已经到了吧？你可得跟他说清楚，饭局不要喝酒，晚上让他送你回酒店。女孩子单独在外面，还是提防点好。”
池悦说：“正经谈合作，能有什么危险。”
秦诉说：“反正要是甲方乱七八糟要求太多，你就别签了，心态要紧。开玩笑，我堂堂天蓝蓝幼儿园园长，还能养不起我好姐妹？”
池悦笑说：“秦园长，你帮我养鱼我已经很感激。我再不挣点外快，以后连鱼粮都买不起了。”
她看了眼手机：“好了，不跟你说了，枯藤说大家已经到了，我该下楼谈合作了。”
“嗯，注意安全。”
挂掉电话，池悦装好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在手机微信对话框页面回复枯藤：【马上就到。】
枯藤本名金小凡，网文圈小有名气的作者。因为彪形大汉的形象与他本名的风格实在相差甚远，所以与他熟悉的人都更愿意叫他笔名。
她刚走出房间，就瞥见一双背影朝着电梯方向走去。
两人应该是一对情侣。男的身材笔直高挺，女的身高在一米六左右，即使穿着纤细高跟鞋走在旁边的男人身边，也显得娇俏可爱。
因为写小说的原因，池悦这几年养成了观察人的习惯。看见稍有些辨识度的，就会下意识地分析一下他们的人格特点。
当然，那两人除了身材显眼，倒也没什么好分析的。只是男人的背影，跟她前男友实在太像，所以池悦不由自主盯着看了几秒。
“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池悦，你以为你是谁？我以前惯着你是因为你好歹是我女朋友，我不想什么事都跟自己人计较！”
“就你这样的脾气我早就受够了。在一起两年，你对我笑过几次？我黎渲有那么贱吗，你真以为我会惯着你一辈子？”
“想走就走吧，我也不是离了你就生活不下去了。”
跟黎渲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多深的感情，但想起分手时他说的话，池悦心里仍是百感交集。
可能他们俩的性格真的不适合做情侣吧。
池悦带上门，朝反方向的另一部电梯走去。
饭局就定在酒店二楼，一家中餐厅里。
秦诉说得对，甲方的确讲究。酒店大厅金碧辉煌，餐厅装潢奢华高端，这几天的吃住，估计能抵得上她如今的两个月稿费。
当然这待遇也托了枯藤的福。甲方老板是枯藤的朋友，他们公司新出的一款奇幻网游需要找人写定制文，刚好那一类型的小说又是她擅长的，所以枯藤直接推荐了她。
池悦踏入餐厅。
服务员面带微笑朝她走来，指引她走到谈合作的包间。
而后她驻足门口，心中一凛。
所谓无巧不成书，刚才在过道看到的背影之一，此刻正坐在餐桌前；无缘不相逢，那个她看背影像是前任的男人，还真就是她前任。
黎渲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神未浮现丝毫惊讶。
池悦愣神片刻，迅速调节好自己。正想着是不是应该先打声招呼，但旋即她便被枯藤推到餐桌前，率先被介绍了。
“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月下有酒。”
“这是傅凯，合作方老板。”
月下有酒是池悦写小说的笔名。
她礼貌地跟傅凯握了握手。
傅凯推了推他那副极显斯文的细边银框眼镜，笑着说：“在枯藤推荐你给我们游戏写定制文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男作者，他后来告诉我说你是女作者后我都惊了。结果你不但是女作者，还是位这么年轻漂亮的女作者。”
他的语气丝毫没有冒犯的意思，池悦也谦虚回应。
接着，傅凯又看着一旁的黎渲向她介绍：“这是我朋友黎渲，我们这款游戏的投资方老板，也是大名鼎鼎黎阳投资集团的大股东。”
黎渲变化不大，只是发型换了个稍显成熟的。他整个人闲散松弛，靠着椅背，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池悦朝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见此，黎渲悠悠地从口袋里抽出一只手，伸到池悦面前：“怎么，要装作不认识吗？
池悦也伸出手：“好久不见。”
傅凯见状，惊讶问：“怎么，你们认识？”
黎渲说：“前女友。”
“这么巧，”傅凯震惊，随后轻咳一声，半开玩笑，“那你们不会尴尬吧？”
池悦说：“不会，和平分手。”
黎渲笑说：“我记得你不爱说谎。”
闻言，池悦也轻轻笑了笑：“说错了吗？噢，那就是我单方面和平分手。”
她抽回手，表情回归淡定。捋了捋头发，在椅子上坐下。
气氛有些诡异。
不知道是这世上的事本身就这么巧，还是她池悦从小到大都是倒霉体质。快四年没来桑宁，结果偶然来这一次，就碰见了不该见的人，还是在谈合作的餐桌上。
池悦觉得这次合作是谈不成了，她本能地不想跟黎渲再扯上什么关系。当然，黎渲肯定也不愿意再跟她有什么联系。
为了不让大家难堪，在饭局结束之前，她决定主动放弃合作。
枯藤在一旁麻溜地点着菜，丝毫没有被这诡异的气氛所影响。他的感情经历十分丰富，且每一任都是和平分手，属于落花流水既已春去，久别重逢不如再续一晚的那种人。
所以他完全不觉得在一个餐桌上遇到前任有什么可尴尬的。
他盯着菜单，头也不抬地说：“亲上加亲了这是。”
……
饭席时间，好在傅凯一直打着圆场，尽量不将话题引到她和黎渲身上。这顿饭吃得虽然不太自在，却也不难堪。
傅凯翻看着池悦笔记本电脑里的文档，内容是她为定制文准备的四版不同风格的开篇。
良久，他的眼睛从电脑上移开，看向池悦：“这四个开头我都挺喜欢，你的写作水平我没什么可怀疑的。但是我还是觉得第二个开头，这种偏轻快的文风更加适合我们这款网游。所以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那我们明天就去公司签合同？”
枯藤眼见事情已经敲定，得意地说：“还不是我眼光好，我一看你们那游戏设定，就知道月下肯定适合。这家伙高中就靠带本赚钱了，偏偏还就对游戏涉猎甚广了——就是老挑一些偏门小众的类型写，阅读门槛高，要不然也能火。”
傅凯认真的评价和对她稿子毫无挑剔的喜欢，让池悦感到很不好意思。
她原本想的是，傅凯多少会对她准备的试稿提一些意见或者要求，这个时候她再以自己没能力按要求修改推掉合作，她跟黎渲都好下台。
但是他竟然就这么直接选定了一版，半点意见都没提，一时半会，她还真不知道该以什么说辞拒绝。
看着池悦犹疑的眼神，傅凯问：“月下，你是有什么顾虑吗？合同方面或者价格方面？没关系，有什么要求你提出来，这些都还可以商量。”
“不是，”池悦从容地解释，“我是觉得，我虽然玩过很多同类型游戏，也有写作经验，但还没试过为游戏写定制文。我怕我写不好，影响你们引流，要不——”
枯藤正准备把一块牛肉往嘴里塞，闻言立马放下筷子，打断池悦的话：“你疯了吧，这种外快你也往外推？写个游戏文有什么难的，没写过你不会学学别人是怎么写的吗？”
池悦伸腿踩了下枯藤的脚尖，试图让他闭嘴。
“你踩我干嘛？”
池悦：“……”
一旁的黎渲忽然低笑出声，对傅凯说：“还用问吗，她的顾虑当然是我。”
傅凯瞥一眼他，又问：“真是因为黎渲？你不好跟他合作？”
她没有解释。
“我去，不就是前男友吗？什么深仇大恨要跟钱过不去？”枯藤见她这副模样，大声嚷嚷。
“你怎么张嘴闭嘴就是钱，跟钱没关系。”池悦低声反驳。
傅凯见此情景，也拍了拍黎渲的肩膀，说：“老黎，不至于吧？”
“什么？”黎渲正专心挑着盘子里的鱼肉，闻言，慢悠悠说，“我当然不至于。她脸皮薄，她向来这样。”
池悦阴沉着目光扫了黎渲一眼，发现他正看戏般瞅向自己。
她向来骄傲的羽翼像是突然被人撕扯。
于是她收回那副过意不去的表情，正色道：“没有，我是说，要不傅总你多给我提一些剧情上的建议，我按照你的想法写，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傅凯听到这，松了口气。他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微笑着说：“你给我吓的，我还以为……你放心，这几天还要辛苦你去我们公司，跟策划他们了解一下游戏设定，和后期剧情上的一些更新。”
池悦点头，说：“那这样我就没什么问题了，价格我也很满意。谢谢傅总的认可。”
“你别跟我客气，你的书我看过，也算是书粉了。你看你还是枯藤和黎渲的朋友，那以后咱们也是朋友。”傅凯把电脑合上，递还池悦，“那就说好了，明天公司签合同。”
“好。合作愉快。”
枯藤这才安下心来，继续干饭。
池悦余光扫过黎渲，恰巧看到他额眉轻挑，表情似乎还有些……得意？她微愣，不知为何，忽然有种上当了的错觉。
其实几人还算熟识，原本在聊完合作之后可以闲聊一些别的。但因为她和黎渲的这层关系，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就此结束了饭局。
走出餐厅的时候，池悦眼见之前在楼上过道、跟黎渲并肩走着的那个背影的女主，也悠闲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