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螭蜃相遇1(2 / 2)

他拉住空澍衣摆的手轻轻摇晃,目不转睛盯着她,眼中尽是哀求。

空澍如遭雷击,瞪着眼前的小龙崽,不可置信:“你这小龙崽子!逼我娶你,胆子不小!你知道我是谁?”

“我不知道你是谁,可现在只有你能救我!”涑暮云摇头拖着哭腔儿,“妻主大人,救救我吧!我疼,我不想死,我害怕。你救我,我天天给你看我的尾巴!”

他一边哭一边嚷,紧紧扯着空澍的衣摆,生怕她把自己送回涧水边自生自灭。

空澍无可奈何地拉开他紧攥的小手,好笑地解释:“说了我不是贪图玩赏你的尾巴,是你伤在尾巴,要治好你,得先看看伤处情况。”

“我知道你要看了尾巴才能救我!”涑暮云瞪着一双凄然的大眼望着空澍:“可是,你不做我妻主,我就不能给你看尾巴,不看尾巴,我就没救了!”

想到自己没救了,涑暮云心中越发酸楚绝望:爹爹,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可他又不禁怨自己:自个儿本就没什么好的,还丑得很!她看上去好厉害的样子,又,长得好看!怎么可能叫人家又救自己又娶自己!那她也太亏了!

异想天开的事情,早就不该多想了!还不清醒!

想到这里,他垂下头,艰难地一句一哽咽:“虽然你不能救我了,但还是谢谢您的好意,带我来这里,这是我睡过最柔软的床榻,真好!还有一件事,你等等······”

暮云闭上眼,忍痛运转内息,想将内丹吐出求她带给爹爹,内丹虽小,聊胜于无。

空澍从他内息流转中察觉他的意图,忙凝一息打断他内息运转,轻斥:“你伤得这般重,内丹离体你还能活吗?”

涑暮云凝息被打断,一时之间内息无力再运转,又痛又委屈:“我一旦死了,内丹立时就毁了,那就真的一点用都没有了!只能趁我活着的时候取出来,我想把内丹留给你,带······”

话未说完,被空澍出言打断:“留给我?我要你那小内丹何用?”

涑暮云知她误会,急忙想开口解释,却被空澍一指按住双唇,只得瞪大了眼睛瞧着她。

空澍看着他无辜茫然的眼神,心下暗忖:这小龙崽不知是吃了多少苦,我这一点点的好意,他居然用他的内丹来还。话说,自己活得太久,觉都睡厌了,有这么条傻龙崽陪着,许是能多些乐趣。

看着眼前茫然不知所措的小龙崽子,她心中愈发疼惜,终是长叹一声:“妻主是吧?我应了。”叹息罢,又颇觉有趣,“呵,这上天入地的,真还没有第二个敢要挟我娶夫的,等我治好了你,再收拾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东西!”

涑暮云只听得她应了做自己妻主,急忙抬头看她,“你有夫侍吗?我不做小的。”黑瞳中似含着丝丝缕缕的希望,随着眼波缓缓荡开。

“得寸进尺!”空澍好气又好笑,本想逗他两句,但望着涑暮云的惨状,又不觉柔软了语调,“没有夫侍,哪个有你胆子大!赶紧化了原身,别耽误!”

“你是骗我的吧?不是真要做我妻主,对吗?”涑暮云复又抬头,目光灼灼,紧紧盯着空澍,仿佛从她眼中真能看出戏弄来。

“?”空澍觉自己活了几万年,真心是头一回碰上这么个难缠的小龙崽,“哄骗你?你这么小这么弱,不高兴伸个手指就能捏死,哪用花功夫哄骗?”

“不用捏的,我自己会死的。”暮云心下委屈,又自觉时日无多,便无所畏惧起来,“你不娶就不娶,哄骗我一个要死的人!我居然差点就信了!”

“我如何哄骗于你?”空澍对这个身受重伤可怜兮兮却胆大包天的小龙崽愈发没了办法,“你倒是说说看。”

“人家成亲总要有个仪式,长辈见证的。若是真心真意,还要祭天地造化、许下誓言的。”涑暮云哽咽,“你这样,随口一应,待我化了原身,给你看了尾巴,你不认了,我······”他越说越难过,扯着哭腔控诉,“我就不能干干净净死了。”

“你竟是担心的这个。”空澍拖过榻前一张竹凳,弯身坐下,对上涑暮云哭得惨兮兮的小脸儿,声音和缓而郑重,“我活了几万年自个儿都不晓得了,辈分比你祖宗都高,犯不着拿这事儿骗你。你伤成这样,若不是在我这镜墟幻境中,怕是早没了,又怎么办仪式、祭造化?再说,你成年礼行了么?小崽子一个,当我看不出?”

“快成年了的,我就要两百岁了。”涑暮云有些心虚,闪躲着不敢去看空澍的眼睛。陡然间,下巴被一只修长玉手轻柔托起,“躲什么,你看着。”

空澍掀开衣襟,露出部位已化为原身,竟是金光耀眼的龙鳞,恍然间仿若流转生机之色。

涑暮云心中大惊:这是龙鳞?怎么会有这样颜色的龙鳞?

“哦嚯,金中带绿,臭蜃,你这身鳞着实有看头!”破开禁言的虺,又忍不住调侃起来。

空澍薄唇紧抿,抬手一抹,于腕间下了个更大的禁制。腕间细镯瞬间消停了。

空澍右手幻化为爪,轻点心口之处一片颜色、形态都略微与众不同的鳞片,示意涑暮云看,“这个,我们蜃龙一族的雌龙心口处都有一片,剜之不生,因此一生只能交予一人。我以此为聘,可够诚意?不过,你收了我的鳞片,便不能反悔了。我们蜃龙一族凋零,全族上下独剩我存于世上,再没有长辈亲人,你说的要长辈亲人见证,这个我不能给你,但祭造化是一定承诺你的,我先治好你,再待你行了成年礼,然后选个日子就带你祭造化,可好?”

涑暮云自出生活到现在,除了爹爹那里,就未曾感受到一丝半缕的善意。这个女子,竟真的是要娶他,会救他,不想他死。思及此,不由得放声大哭。

泪眼朦胧中,他看见她将尖利龙爪剜进心口,取下一枚带血的异色龙鳞,轻轻放于他枕边。随即龙爪化为白皙素手,落于暮云发间轻轻揉了揉,“小龙崽,这世上怕是没谁记得我的名字了,你替我记着吧,空澍,时空之空,风调雨顺之澍。”

涑暮云哭得打嗝,“我不会写,但我记下了!我叫暮云,爹爹起的名字,说远方有思念之人。他们于涑水河畔相识,叫我姓涑。”

“好,我也记下了!小暮云,现在听话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做个好梦。等你醒来,我教你写我的名字。”空澍的声音轻柔好似呢喃。

素手轻捻,温和的淡金色光芒笼罩暮云全身。片刻间,榻上的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熟睡了的、腮边尚有泪痕的幼龙,细细瘦瘦的,软软地卧在锦被间。

龙鳞至坚,本应是世上最强大的盔甲,护佑龙族上天入地所向披靡,而眼前这条幼龙浑身鳞甲尽毁,仅余几枚粗砺黯淡的碎鳞零星地挂在血肉模糊的身躯上,仿若是被行了残酷的剐鳞之刑。

空澍惊痛万分,一条还未及成年的幼龙崽,怎么就经受了如此残忍的凌虐。待至目光掠过幼龙细弱的龙爪,再及向后······

她的眼中翻起巨浪,极力压抑着喉间的哽咽,嘶吼渐渐转为低喃:“不给看尾巴,不给看尾巴!你哪里还有尾巴!”

龙爪之后,参差不齐的断口惨不忍睹,小龙崽口口声声只给妻主看的宝贝尾巴,早已被利齿生生咬断,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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