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夜(1 / 2)

金乌西沉余晖洒满天际,西边一片灿烂红霞,临近日暮热气散了不少,国子监也下了学,远处树梢上的蝉鸣也弱了不少,倒是让人舒心了不少。

顾晚照抱着国子监里的白猫,同陆谨轩一道走着。国子监的外面是一条宽阔的青石巷,平日里总有些摊贩摆摊卖些糖人小吃。下学时分三三两两的几个学子结伴而行,国子监的人大都认识顾晚照,更遑论国二的人,今日策论课上发生的事情令众多人目瞪口呆,私底下亦是窃窃私语。

只见远处几位国二的学子目光瞟着顾晚照,眼神里充满了鄙夷与嘲讽,手指着顾晚照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

陆谨轩眉头一皱唇角紧抿,攥紧衣袖的手指也微微泛白,正忍不住要走上去同那几人理论却被身旁的少女拉住了衣袖。

陆谨轩不解,抿着唇不说话,瞧上去还是生气。顾晚照仰头看他,弯起眸子笑了,脸上的酒窝清浅又可爱,只见她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嗓音清越乖糯却带着几分孤傲。

“谨轩,不必去,她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们的,她们这般说我我不生气,我爹爹会训斥她们的。”

陆谨轩看着眼前的少女,缓缓松了眉头,温醇的嗓音仍旧带着几分不悦:“她们如此做派……”

“无所谓,上京城的世家小姐都这般,无聊的很,我不喜欢和她们交朋友,我么,只喜欢扶瑜姐姐和我阿姐。”顾晚照笑笑,随手挠挠白猫下巴,那猫咪舒适地眯起眼眸,顾晚照笑的更开心了,蹲下身放走了白猫。

陆谨轩不语,他看的很清楚,少女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宜察觉的失落与孤寂,她……似乎没有交好的朋友。

顾晚照像是在黑夜孤独盛开的白昙,无人欣赏,亦无花木萤火相伴,而他,是误入这边静谧花园的游人,拨开杂乱的荒草,欣赏着这朵漂亮又别具一格的白昙,心生倾慕,愿意为之停留。

陆谨轩蜷指揉揉她脑袋,笑的清浅温和:“我是晚照的朋友,晚照可有永远相信我。”

顾晚照闻言抬起头看他,眼底亮晶晶的,随即点头脆生应答:“好!”

“我跟你说说扶瑜姐姐吧!她可是北楚最厉害的女将军!”顾晚照抬手捋捋耳边的碎发,笑着与好友分享她最喜欢的英雄。

她就那么认真的说着,陆谨轩安安静静的听着,一派岁月静好……

*甘州

夜来晚风吹动树叶婆娑,月光皎洁撒落庭中,如积水空明澄澈,甘州的军营里点着篝火,众多将士围着篝火随意坐下,端着手中盘子吃着烤肉,这是打匈奴赢来的战利品,匈奴的牛羊。众将士欢庆战争的胜利,已经是孟夏末尾了,等冬季来临草原下了雪,匈奴就会赶着牛羊迁徙去寻找水草肥沃的地方,也就意味着直到来年春天冰雪消融都不会再打仗了,这很好。

因着无需上战场,齐扶瑜穿了常服,胭脂色发带将一头青丝挽作高马尾,银朱色滚银边修身长袍,款式窄袖紧腰翻领。腕上套着褐色护腕,缘口佩银扣,襟边佩银穗绶带,腰上着栗紫色烫金宽腰封,挂着个雕红山茶的玉坠子,那坠子倒也做的精巧,玉也怪,红绿二色并存,玉之下又缀了两朵雪青色重瓣海棠花,几种颜色相互映衬,倒是别样有趣。最为妙的是腰侧挂着的那把剑,隐隐泛着赤色,剑鞘略宽,想来剑身也略宽,那剑一瞧就让人喜欢,不必多瞧,一眼就知道是把好剑。

年轻的女将军同将士饮了碗酒,随即转身告辞,月光清澈,将军郎步离去,众人继续欢庆战争的胜利。

夜过三更,将士们吃饱喝足回了营帐休息,篝火也已经熄灭了,月光安详的照进房内,年轻的将军倚着门,安静的看着月光,只听见蟋蟀轻鸣,在空旷寂静的夜里显得一切更加孤寂。比月色更清冷孤寂的是那年轻将军的眼眸,月色照不亮她的心事,也点不亮她眸里的晦暗。

还是不开心,齐扶瑜轻叹一声,拍了拍衣摆,寂静无声的踏着步子进了厨房找了坛酒,飞身上了一处屋顶,静静的仰头看着夜空中皎洁清明的月亮。

想家么?她也想的,自十五岁时母后去世,她似乎,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心中苦涩情绪翻涌,齐扶瑜拎起酒坛拔开塞子,仰起头喝了口酒。

边陲之地的酒大多是以粮食酿造的,辛辣且烈,喝下去时那种辛辣从喉口一路烧到肺腑。

绑发的胭脂色发带带尾与发丝温顺的垂下,和这个平日里恣意潇洒的女子不同,在这孤寂的月夜为她添上了几分乖顺。

齐扶瑜很不喜欢这种辛辣的酒,但很奇怪,这种烧刀子却似乎容易喝上瘾,不多时,一坛酒就已经见了底,齐扶瑜却不想回去,吹着夜里清凉的风只觉得身心舒适,想来古人所说借酒浇愁是有几分道理的。

夜风吹得酒劲上头,不多时齐扶瑜已然面色通红眼神迷离,显得有几分呆滞与乖顺,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双手交叠安静端正的坐好了,一脸正经的看着月亮一动不动。

沈珏凌深夜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场景就是一个红衣女端庄地坐在房顶一动不动,乌云微微遮住了月光,夜色便显得有几分浓重了,这一看便有几分像志异奇说里的场面了。

沈珏凌:“……”

夜风吹起这男子绀青色的衣袂,洒金的衣角隐隐闪动,仙鹤祥云纹清绝漂亮,沈珏凌运起内里飞身上了屋顶,蹙着眉朝这女子走去。

“齐扶瑜,你大晚上在这里做什么。”沈珏凌低头瞧着这红衣如火的女子。

齐扶瑜没有应答,看着月亮一言不发,时间悄然流逝,就在沈珏凌失去耐心正要发火之际,她歪过头睁着清润的丹凤眼看着沈珏凌乖糯的答:“我在看月亮。”

沈珏凌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酒味眉头皱得更紧,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带上了不悦。“你喝酒了?”

“嗯,是烧刀子,很好喝,你要喝吗?”齐扶瑜仍旧双手交叠,坐得端正又乖巧。

沈珏凌:“……”

沈珏凌面上虽不显,内心却已经波涛汹涌了。

“你喝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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