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_分节阅读_第9节(1 / 2)

  “今天你遇见岑校长了?”章若卿沉住声音再重复一次。

  章淑嘉依旧没回答,“再拿双筷子和两个蘸碟,准备吃饭。”

  章若卿没有动作,沉住气问:“妈,今天初一,你忘了吗?”

  章淑嘉面无表情地接一碗凉水往沸腾的锅里倒。半晌,才冷冷地说:“没忘,这辈子都忘不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锅里沸腾的水像是好容易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沸沸扬扬溢出来,溅在炉盘ʟᴇxɪ上,刺啦刺啦的声音占领片刻的安静。

  章淑嘉关了火,将饺子盛进白瓷盘里,又恢复惯常平静的语气说:“吃饭。”

  章若卿依旧站在原地,望向章淑嘉的背影,直到她快要走出厨房,才突然开口:

  “也许奶奶当年说得对,我就不应该跟着你过。”

  这么多年,这句话一直在她脑海里回响。那时候,她虽然还小,但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她也知道有人给章淑嘉介绍对象,知道拖油瓶是什么意思。

  每一次,她无缘无故被数落,一言不合被打,战战兢兢在章淑嘉眼神底下过活的时候,她都想说出这句话,她想说既然你不喜欢我觉得我耽误了你,为什么当初奶奶要带我离开,你却不愿意,而今又让我忍受你所有的怨气。

  她甚至会恶毒的想,要是离开的不是爸爸,也许她会过得快乐一些,至少不会这样每天担惊受怕,怕自己哪个举动又惹得章淑嘉不高兴了。

  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会说出这句话,可她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是用这样平静的语气。

  话说出口的瞬间,心口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恨不得将所有空气通通宣泄出来,见章淑嘉也愣在了原地,面色苍白,她心底竟闪过一丝快感,接着说:

  “你不会到现在都还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岑校长是什么关系。”

  说完,她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像压在心上的石头被击碎,虽然这碎石都击中了她们,但她仍有一种说出来了真好的感觉。

  她都径自走出厨房,拿上自己的外套,出了门,走上那条张灯结彩的街。

  此刻,街上热闹起来,都是吃完团圆饭出来遛弯的人,大人牵起孩子,孩子伴着老人,一家一家,热热闹闹,没有落单的。

  她突然觉得很讽刺,可要问她后悔吗,她会说不……她拢起围巾,低头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手机在衣袋里震动,她以为是群里的拜年信息并不想理会,可是它太过执着,让她只好停下脚步拿出手机,准备将消息屏蔽,而入眼的却是一连串来自于方子聿的信息。

  那个她曾经吐槽像鬼画符而他辩解说是抽象画的头像,清晰映入她眼中,现在看起来真有那么几分说不出的美感。

  她点开,从最后一条往上拉动,整整齐齐的七、八行文字,都在问:

  “你有没有想我?”

  其实,是在说,我想你了。

  她在人群中停下脚步,心跳跳得很快很快,像是上学的时候,跟在他身后为追上他脚步,那般紧张而热烈地跳动。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一点也不孤单。

  在听到他声音压过周围的吵杂,送到她耳畔时,她都忘了拨出电话要跟他说些什么,幸好他提醒了她。

  他压住笑意,在问:“你有没有想我?”

  该说什么呢?

  她仰头看见绽放的烟花,心想,说吧,遵循自己内心,反正此刻他应该听不见。

  “想。”在烟花绽开的瞬间,她对这电话那头大声地说。

  果然,他在那边问:“什么?我听不见。”

第12章 你还真是睡完……翻脸不认人

  如果要问章若卿,记忆中有没有哪段时光是一想起来就觉得闪闪发光的,她一定会不假思索地回答,住在姨妈家的时候。

  每年寒暑假,她最期待的就是逃出章淑嘉的视线范围,逃到乡下的姨妈家里。因为在那里,她才能真正体会到家的感觉。

  跟章淑嘉截然相反,姨妈总是温和,说话轻声细语。就连她懒床到日上三竿,都不会责备她,甚至将早饭温热在锅中,提醒她记得吃。

  姨妈会记得她所有的喜好,一日三餐变着花样,从不会责怪她挑食,不会强迫她吃不喜欢的食物。

  在她眼中,姨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

  她曾经天真地说要是姨妈是她的妈妈,那该有多好。

  姨妈刮了刮她的鼻子,“傻孩子,这话千万别当着你妈妈的面说,她会伤心的。”

  “她才不会伤心,她总是打我骂我,明明我没做错什么还是责备我。她才没有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她喜欢嫣然姐姐多过于我。”

  “就像我也不会打你骂你,而嫣然做错事我也会责怪她一样啊。你妈妈只是要求你有些严格而已,并不是不喜欢你。”

  “可是,我还是希望你是我妈妈。”

  “可姨妈却觉得你妈妈样样都比我强。她可是我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而且还是女大学生。你要知道,那时候女孩能读书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更别说上大学当老师了,连男孩都不敢想,可你妈妈却做到了。她为了争取这个机会,跟你外公抗议,整整把自己关在牛棚里一星期不吃不喝,是你外婆实在心疼偷偷给她送水送饭才扛过来。最后,你外公也知道她性子倔,再这样僵持下去要出大事,才勉强同意再供她一年。”

  这故事章若卿听过不下十次,每次姨妈说起这事都是满脸的骄傲,“可是姨妈,外公也就供了她一年,后来都是你打零工资助她才能继续读下去的,你不会觉得遗憾吗?”

  “不遗憾,”姨妈摇摇头,“我和你妈妈不一样,我不是读书的料,早点出来工作还能帮着家里。可是,我唯一羡慕她的是,她从这小山村里走了出去。”

  那时候,章若卿并不明白走出村子有什么好的,再也见不到无边的田野,追不到的夕阳,山间游走的流云,夜晚数不清的星星和冬夜围炉的暖光。

  这里对她来说像是秘密花园,如果可以,她愿意一直留在这里。

  直到现在,当她踏上泥泞的田埂,呼吸间都是冷冽的山风,远远看见那扇窄窄矮矮的灰色小门前一双期盼的眼神,她才真切地将城市里那无边的喧嚣抛诸脑后,拥抱片刻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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