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林间（2 / 2）

村中溪水清浅，真是难为这些人特意将妇人送到这山巅之上了。

饶是淡漠至极的明月也有些生气了，那深潭可是她本体的灌溉水源，她是正道妖修，万不可以人命灌体。

花香微袭，惑人心神，潭边的村民只觉时光久逝，迅速下山而去。

明月抬手一挥，妇人便被拉上岸，倚着足边巨石，摊倒在地，神情恍惚。

此时距妇人沉塘不过十息，妇人倒无危险，只是生死关头走一遭，久久无法回神。

明月也不在意，她救人的本意只是不想污了水源而已。

直到翠鸟远去，回过神的妇人嚎嚎大哭，声嘶力竭，沙哑着声音：

“何氏叩谢恩人救命之恩。”

何氏挣扎着匍匐在地，足边巨石让她无法行走，更不知前路为何。

林间一片寂静，何氏也一动不动，这短短时日间的混乱欺辱让她心力交瘁。

“你且起身。”

明月挥挥手，何氏足边巨石崩碎，衣衫瞬息干燥：

“既已获救，且下山吧。”

天助自救者，这已是明月最大的善心了。

何氏感到衣物的变化，连忙抬起头，眼前一片空寂，没有半个人影。

“恩人是仙长吗？”

空气一片沉静，无人回应。

“妾体力不支，仙长可否容妾在此暂歇片刻？”

空气依旧寂静，何氏也没有在意，而是说起了她的人生：

“妾名何氏三娘，夫家陈氏，是山脚小弯村中陈大郎之妻。

十年前，妾十二岁，家乡突发旱灾，逃荒途中与父兄失散，孤身逃入村中，为婆母收养。

妾十五岁，嫁与夫君为妻，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孝顺公婆，操持家务，自认堪为贤妻孝媳。

然幼儿六岁溺水夭亡，婆母怨怪，与夫君两心相离，欲休妾另聘，然妾本无过，亦无娘家可归，不得休之。

咋日午间，妾娘家兄长终知妾下落，寻路而来，彼时夫君公婆忙于田间劳作，妾独于家中烧饭。

兄长寻至，妾与父兄离散时，早已知事，自是识得兄长，便迎兄长入门，岂料婆母忽归，误会妾与兄长关系。

妾百般解释，婆母亦不得信，激愤之下误踩泥地，摔伤已身。

妾连忙相扶，兄长亦取银欲请医婆母，熟料尚未出门，夫君携族人至，言妾身犯七出之三罪。

族人断妾兄双腿，押于祠堂后院，又欲将妾沉塘，妾百般无奈下，趁晚间看守大意之时，逃往村外。

妾本欲往府衙伸冤，岂料被起夜村民发现，妾只得逃往山中，然妾体力不支，终被抓捕而去。

族人轮流看押，妾再无逃脱之法，直至天微明，族老判妾足缚巨石，沉塘赎罪。”

何氏说完她的故事，体力略有恢复，没有过多停留，便迅速向山下府衙而去。

她的兄长还被关押在祠堂，她定要救出兄长。

明月幻出人形，望着匆匆奔走的背影，静默不语。

人世间历来纷纷扰扰，宗族礼法，生于其中的凡女受其压制，难以挣脱。

何氏，不过是万千凡女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