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那年那月那日(1 / 2)

又是一个雨天,江南的雨,总是淅淅沥沥个不停。窗外雾气迷蒙,街上行人稀少,都是些拿着油纸伞的,还有走得急的马车——这都是沈柚望向窗外所见所想。他向来是个多愁善感的个性,一遇上雨天便心生愁绪。课堂里正就着“九品中正制”这一话题展开热烈讨论。他听了一会儿,心中已有想法,觉着旁人所讲甚是无趣,便转头向窗外看去。他所在的是华亭府书院,向来只有贵胄子弟才得入内学习。作为家族的嫡长子,沈柚出身于那个号称“江东之豪,莫强周沈”的吴中沈氏旁支华亭沈氏,在当地也算是名门望族。与他同席的也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男座有譬如华亭太守周琰的嫡长子周昕,女座有譬如布商杨华谈的次女杨妍。

华亭历来是朝廷东南重镇,地处东海之滨,纺织业的发达使其承担了江南将近一半的赋税,也正孕育了教育业的兴勃。在那时的华亭,读书明理是所有家族的共识。而沈柚,恰巧就是在这一教育理念下如鱼得水的人。国家常年无战事的繁荣安昌和家族文业的发达,给了沈柚足够的底气大胆创作。在这个雨天之前,他已是名震江南的少年词人,才子风华一时无出其右。他在词作上的声名大噪,除却各路对其的吹捧阿谀,更多的是被其文采所折服。

“宗林,你来说一下对当今九品中正制的看法。大家可都已发表过意见了。”沈柚的思绪一下被拉回课程中。

“宗林,你刚不会没听吧。”说话的是周昕。

“咳咳,”沈柚清了清嗓子,抬眼看向注视着自己的教书先生,缓缓说道:“先生,尽管大家都已发表意见,但我还是要说,我们还是不提倡妄议朝政的。”

“无妨。”

“好,那我便谈谈我的看法。所谓九品中正,是先朝尚书令陈群所建,本为选贤任能之用,但发展至今已陷入僵局,各位明鉴。”

他扫视一圈,看见满脸错愕,继续说道:“今日列席均是我华亭大族,想必各位应该心知肚明这九品中正带给我们的诸多好处。尽管如今此制度已被圣上所废,我朝选官也需天下士子参加科举择优录取,但必须承认的是,身为世家大族,我们仍然比街道上的白丁布衣有更多特权。府吏奉迎我们,太守顺从我们,朝廷忌惮我们但又不得不安抚我们。在科举的体系里,世家大族仍然有足够的影响力去轻易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我也相信在座的诸位之中也定有人会选择用自己的身份谋求一个前程。我说的对吗,先生?”

先生面如土色,不敢行动。

“再者,刚刚诸位所言,称九品中正更能维护太平,简直是胡扯。遗留残存的九品中正不仅固化了社会阶级,还可能使在座诸位陷于危险之中。”

“请柚哥哥展开说说。”女席那边传来声音,正是杨妍。

“妍妹妹,你家做的是布庄生意,按我朝传统,商当排最末。那你为何还能和公子昕同窗学习?这所依仗的不过是科举愈发兴盛,九品中正愈发衰落的缘故。但即使九品中正越发衰落,它也依然存在,商还在其次,农阶层因为和世家大族有更为直接的土地关联,其命运更无法改变。我相信各位都心怀善良,各位想想,在你通过以势压人获得一席之地时,被抢夺名额的农是否会心生怨恨?那可是一辈子啊,这样真的公平吗?更何况,九品中正的影响还远不止如此。”

沈柚话音未落,先生急忙将其打断,“呃呃,好,好,宗林请坐。”

沈柚欲言又止,拂袖而坐,余光瞥见后座的周昕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冷冷一笑。周昕会意一笑。

······

“下课。”学堂里顿时一片喧闹,周昕收拾好包裹,起身拍了拍沈柚的肩膀,“我说宗林兄,有如此见识在下本不该多言,但有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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