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心意冷（2 / 2）

顾卿云眼眶发红，在崖边站了许久，离开前深深地看了眼纯戟。

纯戟低着头不敢看他，他也没说什么，毕竟纯戟本来就不是他的人，他听命于别人，并不奇怪。

最后因为柳绯烟落崖，生死未卜，大会胜出者还是落到了水无情身上。

由钦天监当众将信物交给了他，并当场立下往后江湖大事归于刑部，并且一切以朝为先的规矩，从此朝野互不干涉的先例被打破，所有的江湖帮派都入了官籍，得到朝廷认可，江湖人所作所为亦将受到朝廷律法约束。

这是一切制度化的开端，也是整个江湖悲剧的开端。

大会后，顾卿云在孟家家主再三挽留下，及其不情愿地住了三天，直到第三日，他终于以右都御史的身份找到了一个正当借口离开，孟府上下都出来相送，孟岁聿更是不顾众目睽睽下，邀请他花朝节一起赏花灯。

晬颜波澜不惊，道：“承蒙孟小姐相邀，我十分荣幸，但卿云事物繁忙，花朝节那日不知身在何处，恐怕无法事先作出承诺。”

“没关系，反正世子在没有办完公务前都会留在青州，若是到时候你抽不出时间来沂水，我去州府找你就好啦。”

家主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就僵了，但还是强颜欢笑，没表现出来不悦。

他无意多说，便点头应下了。

坐上马车离开孟府后，他直接去了别业。

这是他之前来沂水办事时在羡仙赌坊赢来的，那时他到处被人追杀，到处逃窜，本来还以为没什么机会住了。后来在乌龙山假死，兜兜转转饶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这里。

沈殊知道他今日回来，一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沈殊扶他下车，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怎么样？”进入院子，他不由加快了脚步，直奔二楼。

“还好她下坠时抓住了树干，一定程度上减缓了下坠速度，否则她会活活摔成肉泥，此外，她最大的问题就是胸口那一剑，虽然偏离心脏一寸，但伤口很深，直穿身体，加上坠崖没及第一时间处理伤口，又感染了，能不能撑过这几天还是个问题。”

说话间，他已经来到屋子外，伸出去的手却顿住了，他脸色凝重，迟迟不敢推开那扇门。

“公子，王爷来了信。”

沈殊想起几日前遇到的顾卿儒，他奉命视察地方官员也来了青州，不过那时顾卿云正忙着处理张尾生那件事遗漏的线索，他也就没机会把信给他。

顾卿云坐在床前，目光一刻没离开过陷入昏迷的人，闻声接过信，打开一看，书信显示时间已是年前。

信大致内容就是希望他抽空回去一趟，把婚事确定下来，之前得罪吏部侍郎，瑞王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才把事情解决，这次的成亲对象也由练蟾秋变成了孟岁聿。

她是洛州首富孟家嫡女，也是当朝国公之孙，娘家势力雄厚，对他日后在朝廷会有很大帮助。

从这两门亲事可以看出，瑞王对他这个不速之客是越来越看重了，之前还费劲心思找人杀他，知道他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后又迅速变脸，想想真是讽刺。

他将信纸揉成一团，便转身盯着床上昏迷之人，见她嘴唇干裂，又起身倒了碗水，耐心将水一点点涂在她干裂的唇上。

柳绯烟断断续续昏了差不多半个月，总是不见好转，醒来的时间一次比一次少，有时候少到睁开眼睛看了眼他，就又昏了过去。

她求生意志极强，这些年什么风风雨雨没经历过，可这次不知道怎么了，伤口已经结痂了，长出了新肉，人就是不见好。

这一日，顾卿云照常在房间守她，因私自出手伤柳绯烟而半个月没敢露面的纯戟实在受不了药物折磨，又找上门来。

他瞥了眼半死不活的人，眼底一片薄凉。

“公子，求您救我。”纯戟把头磕得邦邦响，不停出声哀求。

见床边那人还是不说话，干脆跪着爬到他脚边，恳求道：“公子，您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小的发誓以后一定对您尽心尽力，绝无怨言，求求您看在小的跟随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救救小的吧。”

沈殊端着食盒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很了解顾卿云，背叛过的人绝对不会在用，就走过去把食盒放在桌上，将纯戟带了下去。

“沈殊，你替我跟公子求求情，求你了。”身上的毒发作时会让人痛不欲生，口鼻流血不止，最后血尽而亡。过程漫长又残忍，及时难捱。

沈殊知道顾卿云有洁癖，害怕纯戟影响到他胃口，便把地上哀嚎的人拖了出去。

顾卿云心情就不好，现在被纯戟这么一闹，胃口全无，在房间里待不住，又害怕柳绯烟醒过来偷偷跑掉，哪里也不敢去，手中的医术都快被他翻烂了，别提过得多郁闷了。

门外纯戟的哀求声渐渐弱了，沈殊个子矮纯戟一截，正在楼梯上背着他慢慢往下移。

“等一下。”

屋里的人转出来，手中多了瓶瓷杯，他走到两人面前，将药给纯戟，说道：“回去告诉瑞王，我不会娶孟家女的，让他死了这条心。至于你，这里面的药够你吃半年，半年后，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的来世当牛做马，一定报答您的恩情。”纯戟声音沙哑，急急忙忙接过药瓶拿了颗药塞进口中，然后被沈殊扶着下了楼。

望着狼狈不堪的背影，他眼底闪过嘲讽，想不明白自己何时也变得心慈手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