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188(1 / 1)

 相饮离披一身月色前来,仍是如水温和的神色,只是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疲倦。 按理说以他修为并不会在身体上有这般显著的疲劳。 然而当年在上修界坠落时他便耗损良多,再加之昔日宗门的前辈几乎在那场天塌地陷中亡尽,初到人间,他身为代宗主便要顶着悲痛勉力支撑。 而后又是数次邪流灾祸,仙庭的太古灭邪术给了他们一个缓冲的余地,但天下仙门皆遭受重创,他拖着旧伤奔波操劳,搭起了现今这几载的太平日子,却终究不能长久,还需另寻方法。 相辜春给相饮离煮了热茶,相饮离也不着急追问他方才关于悟道的言论,只是问过他近几月过的可好。 听徒弟逐一答了,相饮离便将他拉到身侧的木椅上坐下,“阿雪出门这些日子,可有难以忘怀的见闻?” 相辜春仔细想了想,见闻是有许多,但难以忘怀的却几乎没有。 他慢慢摇了头,“师尊,我不懂,山是山,水是水,人是人,并无多少不同。” 他这话换成旁人听来怕不是要斥一声小儿无知,但相饮离听罢也不过是笑了笑,屈指敲了敲徒弟的额头,道:“那人情百态可有看到?” 昔日相饮离让徒弟去悟这人间道,因相辜春于人情世故上就和缺了根筋一般,木讷而不知分辨,长到这么大还仿佛在鹦鹉学舌。 但这却也怪不到他的身上。 当年严远寒为了救回垂死的师兄,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落地不久的婴孩,那婴孩就生在太古灭邪印中,天地做床盖,银花藤蔓当他的襁褓。 婴童的生母已化作那漫天的银光,或许是身染邪流欲意同归于尽,还是力有不逮的殊死一搏,严远寒不知晓,但他知道,这个流着仙庭血脉的孩子能救他的师兄一命。 严远寒来之前那婴孩已啼哭了数日,身子也极其虚弱,灌灵力再辅重药下去也许能活,也许就从此一命呜呼。 严远寒听闻消息不远万里赶到,冒着被邪息感染的风险抢到了这个机会。 他并不是为了救这个孩子,他要找的就是个强大的容器。 原本微末的希望是仙庭真仙的遗物或残躯,直到严长老摔在银花丛中,颤颤拨开花叶,才看见那脸蛋涨得紫红的孩子。 他以秘法散去婴孩的大半魂魄,将师兄重伤的一缕魂融入其中。 这个孩子活了下来,但也许将来某一日,他将要撕裂魂魄,将原本属于相辜春的那缕灵魂归还于他。 也是因为魂魄掺杂的缘故,相辜春对人情百态过于麻木,喜怒哀乐一概不通,等到再长大些岁数,这些情感也是转瞬即逝。 他会对辜春剑灵像对待一个活人一样亲昵,也会对一个活人像对一把剑那样淡漠。 偏偏他又天资聪颖,于修炼一途上更是悟性过人,修无情道的尊者曾说他心如止水,是真正的大道无情,心无杂念的境界。 所以他一直没有名姓,在仙庭旧俗中,名姓是要开悟后才能定下,而直到他拿到辜春剑时,种种纷杂的情感才真正驻足停留。 他开始举止如常,在宗门里倍受喜爱,大家可以叫他一声小师兄,也可以叫他一声小辜春,甚至从前的乳名阿雪等等也无妨。 只是他心中仍有一个迷惑。 人究竟因何喜,因何悲,因何执着,又因为什么而放弃,世间执念颇多,这是相饮离让他去悟的道。 相辜春通了七情六欲后便也格外体贴,知道这般毫无收获就该表现羞愧。 所以他还是说起一段见闻:“任务中途,我于城中书塾见一老者,饱读诗书,风趣通达,曾教出无数才学渊博之人,亦收留许多孤童在侧,每日读书习作,闲暇时嬉戏庭中,十分热闹。” 他细细回忆,“老先生于树下纳凉,不嫌孩童吵闹,眉眼间慈祥和蔼,然而亦有几分怅然。” 因着这几分怅惘,相辜春化成一个前来求学的修士,在闲暇时常与老者交谈,老先生喜他玲珑心肠,待他极为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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