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224(1 / 1)

 被洗魂者先要打散其魂魄,再投入虚构的洗魂幻术池中,在池中此人一生将被重新涂抹,过去的一切皆荡然无存,是彻头彻尾的昨日如死。 “为什么要这样做?”沈折雪呼吸急促,在提出这个问题时却优笑出了声。 这简直是明知故问。 严远寒道:“三宗与邪流合作,大阵崩毁之时便是上修界升起之日,但邪流不同于灵气,普通修士无法控制,我们也自然不会全数倚仗旁人,故而炼出你来。” 他言辞毫不拖泥带水,“只是谁知你所能控制的邪流太过有限,且屡屡坏我等大计。除掉你非是难事,可冷三秋忌惮你若有心同归于尽也是棘手,不过到底不成气候,所以留你到今日……” 时渊听罢,忽而沉声道:“严长老所知如此之多,似乎也被宗主猜忌。” 严远寒嗤笑,“他们几时相信于我?” “那么原本计划应该是——今日血锁一开,三宗封印回响,上修界借邪流升起,人间地脉崩断,邪流下淌,万物归于虚无……” 沈折雪道:“邪流灵智确有其物,它今日将夙愿得偿。” 严远寒静静看着沈折雪,长风回旋往来,他道:“有,但‘它’身份多变,游走不定。”顿了顿,又说:“你不想知道你从前是谁?” 时渊感觉到沈折雪身子一僵,他指腹摩挲了一下后者的手背,那是一个细微的安抚。 他对严远寒道:“严长老,您昔日谈及人之一生何以为人,便是因为所遇种种人事,喜乐悲欢,聚散离分,心中所持一念。故而一人不同于飞禽走兽,无情草木,亦不同于万千人。” 同一时刻,沈折雪听见时渊在识海中对他说道:“师尊,不管你从前是谁,没有你的过往经历,便没有这场师徒之缘,更没有现在的时渊。那方世界将师尊带到了我身边,弟子感激于那里,只要活过了,有人记得,那便是存在过。” 在这一刻,时渊的冷静和理性超乎想象,却又温柔地令人无法再回避恐惧。 沈折雪怔住。 ……只要他愿意相信那个书外世界的存在。 那里有沈折雪颠沛流离的过往,是孤儿院里挤挤攘攘的冬天,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姊妹的一次次分别,也是辛苦的求学长路,独自漂泊无依无靠。 更是在那孤山一夜,他受尽了铺天盖地的孤独,孑然一生,命余朝暮。 陪伴他的只有一只傲娇黑猫,会每日守在门后,在他精疲力尽回到家时,立即凑上来舔一舔他的手背,用毛绒绒的脑门蹭蹭他的脸颊。 那个世界里有诸多的念念不忘,他的兄弟姊妹们每年仍会小聚;孤儿院里的小孩子还会抱着他的腿撒娇讨要个独一无二的睡前故事;毕业的学生们回母校看望昔日师者,说起曾经脚步匆匆,来不及抓住的十七八岁。 沈折雪虽不记得在幼年时与相饮离见过面,但当他看到那碎片光景,心头便觉得温暖亲切。 也许那是别长亭剑魂的投影,或是为他洗魂的严远寒编织起的幻梦。 但在那里相饮离不再是什么肩负天下重任的掌门,他只是一位十分有名气的老师,一辈子讲桌黑板,与爱人长相厮守。 他认下了无父无母的沈折雪当亲儿子看待,倾囊相授。 没有毁天灭地的灾难,相掌门慢慢老去,变成了个慈祥又风趣的老爷子。 洗魂术幻化的世界是幻是真,又如何呢? 他在那里经历了不长不短的一生,虽有遗憾,却也足够饱满。 人之所以不同于千万人,正是因为千万人里,再也找不出一段这样独属于他的经历。 沈折雪逐渐恢复了平静,他思忖片刻,对严远寒道:“我会自己去寻四方界的那段过去……但严长老,你真的在为太清宗做事吗?” 他开始发现其中端倪,“那为什么不直接误导我,让我心甘情愿为太清宗效命。” 洗魂之所以恐怖,就是因为只要在虚构的世界里稍加引导,就很有可能改变一个人的认知,干扰其性情。 而附着于幻术媒介上的那个暗示,往往威力最强。 现在他似乎终于能猜到那本《覆仙》的用处。 ——他们在暗示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沈峰主”。 洗魂术中所有的暗喻文辞都会伴随术法的结束印刻在这条魂魄之上,那时他也许真的会变成太清宗指哪打哪,例不虚发的工具。 可这是失败的洗魂,出阵前最强的暗示没有生效。 沈折雪过去的记忆被洗去,可他又没有读那本用来误导他的小说就被直接招了魂。 于是他带着新一段记忆,他以为自己穿了书。 严远寒没有回答,却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现在还会这样选择?据我所知你在那里也过的也并不好。” 沈折雪无言以对,他没想到严长老会这样问,但时渊却在一刹那听懂这弦外之音。 因为沈折雪没有被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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