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263(1 / 1)

 草叶野花拂上衣袖,莽莽青空,一丝微风也无。 玉珠走盘般的琵琶声止歇了。 沈折雪沿坡而行,停在几步开外。 薄紫衣将琵琶靠在肩头,依然屈膝坐着。 这方幻境中他已经不足以幻化出完整的身体,长长的紫袍下是缥缈的轻烟。 他的身影淡薄,如一滴墨在杯中调和了太多的清水,整个人看来虚虚渺渺,好似下一刻就要解灵涣散。 可即便只有一抹残魂,也比那乌袍裹身的君如镜要生动许多。 沈折雪盘膝坐在他对面,一如曾经二人对饮烈酒佳酿时的场景。 细嫩的草叶携着雨后的芬芳,薄紫衣抬眸望来,而在他那双琉璃眸中,沈折雪看不到自己的倒影。 一个寄托的幻阵,经鬼气维系,再由某种契机触发开启,一草一木都仿佛真实的存在。 可事实上它的阵主早已死去了多年。 “辜春,当你来到这里时,想必已经是许多年之后了。” 薄紫衣的残魂言语流畅,神情自然,根本不像是千年前的一段留影。 他甚至还有心情打趣一句:“你已经和你家徒弟碰上了?我昨日夜观天象,你这老红鸾怕终于要开窍呐。” 沈折雪沉默着,轻轻点了点头。 “我猜你现在是晕的,是南指月的问题,还是太古封印的意外?” 薄紫衣毫无阻碍地说出了千年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又道:“无需惊讶,我觉得你现在已经想到,我之所以能入帝子降兮成为宗主亲传,并不是因为监察惩戒的灵根,而是我确确实实能看到以后。” 他抬手盖住自己的一只眼,另一边的琉璃眸内流淌着绮丽的灵光。 他坦然道:“不过说监察也不是不对,四方界天道与邪流博弈,垂目所在,就是这双眼睛。” 继而笑了一声,“听起来挺厉害,不过有时‘看到’也真是令人恼火啊。” 沈折雪垂下眼。 ——原来君如明镜,照的是四方界的未来。 只是有时“知道”,实在是过于残酷的事情。 “我自幼双目可见未来,有时一个路过擦肩,便已能知晓对方会死于三个月后的邪流灾祸。但这并不受我控制,看到的东西也十分随机。” 薄紫衣道:“所以当年他们说我在相见欢楼里如何如何,我六岁便已知道我会被发卖去那,又哪里谈得上悲惨呢?” 沈折雪似乎无法把他当成幻影,还是不由道:“我觉得你会想要改变。” “但我想要改变。”薄紫衣莞尔,又轻叹一声,道:“天命并非一成不变,然而每一次我想要利用预知成谶来企图扭转某些事的发生时,碍于因果相扣,最后结果往往变得更加糟糕,还不如从前不去阻止。” 这一点沈折雪倒是明白,不是说什么报应不爽,而是这本身就是种偏差。 如果是好的事情也就不会想要去更改,正是因为看到了不利才会想要去扭转,偏偏最初的这个因已经落下,所导致的结果不论如何也不会呈现好的方面。 假若此时想要去阻止它的发生,那么势必牵连其他本不该被涉及的因果。 旁人受了不必要的牵连,正负相抵,事态并不会因为薄紫衣的作为而缓和多少。 “有时我去改变,却会在已经尘埃落定后看到新的结果,大多时候只是另一种不利,所以其实这种预知十分鸡肋。” 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琵琶,薄紫衣道:“不过也许是做天道眼睛这么些年的回报,关于邪流之事,我倒是看到了些有用的东西。活着时不让说,死了终于能一吐为快,可憋死我了。” “邪流不属于此间,它是另一个小世界的产物。”他道:“修士以求飞升得道,但飞升至上修界或仙庭,依然不能算是离开此间,唯有顶级真仙打碎虚空才能算真正离开这个境界,我们所处的境界名叫‘太微境’。” “太微共分四层,浊气下沉,灵气上升,但并不是只有我们这个境界如此。在我们之外有一境界名叫‘太仪’,因一部分人随意破坏虚空法则,导致地气大乱,浊气沉积,而那境界里的天生天道已经被取代,新天道选择以太微境为浊气倾倒地。” “各境界皆有天道法则扶持,但法则却也各有强弱,就像是不同的书册有厚有薄。” 这个比喻就十分生动了。 沈折雪听来,觉得太仪那边很像是穿书者祸害了原住民。 而他们这个境界更要命,打碎虚空的穿书者在他们那本书里牛哄的不行,却又没有担负起天道的责任。 最后为了粉饰太平,就把邪流霍霍到他们这里来,还就以为万事大吉了。 这样做显然是悖逆之举,那狂妄的穿书者必然也会为此付出代价。 “而且我好像看到以后你也会去到一个新的境界。”薄紫衣对这个的理解更加抽象,“严远寒当初散了你的魂,那些散掉的魂魄大抵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沈折雪瞳孔骤然一缩。 难怪他的洗魂幻境会那般特殊,起初他还以为是严远寒曾在上修界穿过虚空见识了一个新境界的缘故,如今看来却并不是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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