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49（1 / 2）
五月，仍旧是春，春天的神奇就在这里，诺大的天下，一但是春天，都是伴着熙和的风和醉人的阳光的，青州是，新州是，草原是，西京当然也是。
没了初春的乍冷和仲春乱舞的飞花，略带温暖的暮春格外怡人。
当然，更怡人的是前面跳脱的女子。
没了青州的肃杀，没了新州若有如无的哀伤，没了生死时刻的紧迫。
之前常常坐着发呆皱眉的琉璃，此刻和盘踞在房梁上的燕子一般跳脱。
“看！韩珏，我小时候常常来买点心的铺子还在！”
“连味道都是一样的。”
“韩珏，这天气最适合放风筝了，我们去城外放风筝好不好。”
“风筝线怎么断了，韩珏，你不会放就给我！”
“晚上吃羊肉，这边羊肉味道极好。用不得许多作料，白水煮大口吃就行了。”
“韩珏，你慢点吃，晚上流着胃陪我喝酒。”
“韩珏，你说天上的月亮这么圆，过去的人能看到，未来的人也能看到。人生老病死，月亮万古长存。”
“韩珏，你别吃菜啊，喝酒呢！”
“韩珏，别扶着我，我就趴在房梁上睡。”
韩珏知道，面前如此跳脱的琉璃此刻内心早已覆盖上了阴霾，她在逃避见她母亲的墓。
这有错吗？这当然没错，韩珏也不忍心琉璃在她母亲的坟茔前哭成泪人，然后脸上再无欢颜。
韩珏把琉璃背到客栈的厢房里。
其实琉璃在西京是有宅院的，西北豪族在西京怎么可能没有宅院，纵使家族颠覆，又怎么会有人敢进孙府大宅收缴。
但韩珏和琉璃还是住在客栈。
床上，琉璃气息均匀，韩珏坐在地上，背靠床。
韩珏知道琉璃没有睡着。
阔别经年回乡，在夜里，很多人都会彻夜无眠。
琉璃也是性情中人。
“琉璃！我听说西京城郊，沿着河有一路的垂柳，还有一大片柳林，我在书中常常看见这般典故，能陪我去看看吗？”
琉璃母亲的坟茔就在城郊柳林。
她以为韩珏不知道，可这些闻名天下的西线故事，韩珏有怎么没有调查。
琉璃爬起床，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是眼睛痛还是流出了泪水。
琉璃声音清冷道：“现在就走吧！百日巡查的兵丁和出行的游人很多。”
韩珏点了点头。
西京的宵禁极严，城高水深，非军事机要不得乱开城门，而且每个城门都有一品守候。
虽说进城难，但出城倒是不难。
琉璃一路用捉刀校尉腰牌躲了数次巡查士兵的盘问，有个轻骑小校眼睛尖，瞧着琉璃气度不凡，便主动将其带来东城门口。
秋水雁翎刀放在城门口前的地板上点了点。
城楼上跳下一人。
琉璃说道：“大盛捉刀司捉刀校尉三品武者秋水。”
“可核验印信，秋水雁翎刀。”
这人是个中年白面微须男子，极瘦，身上的银甲寒光凛凛，长剑无鞘，更比银甲还良。
见到琉璃的刀，再看了看琉璃的面庞。
这将军却是恭敬一礼：“见过孙少主。”
琉璃怆然一笑道：“算不得怎么少主了，我今夜要出城。”
这将军也没有话多，只是给韩珏琉璃二人引路，三人一齐使轻功上了城楼。
液位多言，琉璃匆匆说了几句客套话后边和韩珏使轻功下城而去。
长河在月光下闪烁粼粼清辉，河畔的柳条风姿绰约。
二人走在河畔的小道上。
韩珏没有和琉璃谈论刚才的白衣将军，这些都是外物，韩珏更关心的是琉璃的内心。
路到尽头。
“见家人，不是应该笑脸相迎吗？好让你娘也看看你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了。”
琉璃又擦了擦眼睛道：“是啊！我要笑着。”
琉璃走在韩珏前面，韩珏刻意给她留了一段距离。
琉璃支开了看守坟茔的士兵，韩珏也默默走到远处。
夜里的空气十分清新，所以月亮格外明亮，韩珏把头抬起，他也在思念记忆里的家人。。
慢慢长夜，韩珏没听到琉璃的哭声，他自己脸颊上却是落下两行清泪。
但西北民谣琉璃唱了一夜。
如泣如诉。
九曲回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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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琉璃把韩珏拉到西京孙家宅邸做苦工，二人清扫了一天尘封许久的西京孙府。
然后二人分别大睡一觉。
韩珏没想到琉璃第三日就要走，还有好多琉璃在路上和他说的吃食没吃，还有好多想去的地方没去呢。
但琉璃却轻轻一笑道：“不留恋了。”
西北风急，更向西北去。
二人没有走传统的官道，琉璃不想走死的最惨烈的那一条路。
二人横穿一个大沙漠。
沙漠的名字就叫大沙漠。
四周的风景已经逐渐从绿树变成了茫茫隔壁，无尽的沙漠瀚海一眼望不到头。
但琉璃是真正的天生的将军，从太阳的轨迹，从飞鸟的朝向，甚至从风的流动，她都能感知方位，找到绿洲。
韩珏仿佛已经看到了多年后的场景：女将军跨越瀚海，千里袭营，她头上的红鬃在烈烈狂风中鼓荡。
三日后，大盛边疆中的边疆，朔州。
二人望见了远处的城楼，皆是长吁一口气。
朔州和建州虽是大盛极西北，但并不干旱，从西域诸国西岸海洋吹来的长风在这里落脚，州城旁边连接的北方山脉阻挡了季风，让这里一年四季风调雨顺，若不是连年战乱，这里可以说是塞上江南。
二州西拒西域，北抗草原，是大盛极为重要的关隘。
但二州之外，原本大盛所据的武州和定州却是在西域桂龙国和夜闻国手上。
三国虽无大战，但日常摩擦极多。
所以，韩珏和琉璃来此算得上是十分凶险。
入城很简单，守在两州的许多武将都和孙家有旧，见到那柄极具标志的秋水雁翎刀，守城的将士居然开始欢欣和躁动。
接待琉璃的居然是一个传说之境的女子，灰褐大袍，是沙漠旅人最长穿的衣裳，眉毛极淡，从左到右有一道剑痕在眉骨上，面相约莫四十岁左右。
“二位想必是从东南新州而来，老远就闻到了身上的特别海鱼味道。”
琉璃倒是有些讶异，说道：“我二人奔袭快八天了，您是....”
女子微微一笑道：“我就是新州人士，自从十多年前来此参战，就没再回去故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