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零零四年：（上半部、下半部）（2 / 2）
东边角落的座椅上，朱姐打起了长长的呵欠，像是通宵未眠。
唐姐则歪在一边，见人懒语，好久没吃顿饱饭那般。
小杨呢？这个青年壮汉，在南国并不寒冷的空间里紧紧笼着北国严冬里的双袖，低眉闭眼，似乎酣睡不已。
三老端然坐在其间，相互看了一眼。老万扫一眼身边萧萧的景况，本来几分落寞的心境雪上加霜，不由眉头一皱，慨叹一声：“怎么这副样子呢！”老李忙点头附和：“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半点士气也没有！”老徐看看那懒散样子，笑笑地说：“最好是注意一下自己的坐相。”朱姐反唇相讥：“管它什么坐相！”唐姐帮腔：“就是，想坐就坐，想站就站，这世界好像早就没人管了。”老徐一笑：“哟，两位富姐心够烦的呢。”唐姐说：“现在只有你这种空仓观望的人心不烦。”老李说：“我也买有股票的呀。”朱姐说：“那你的心也一定烦透了。”老李好笑：“我怎么就不觉得呢？”唐姐说：“那还不是装腔作势。”老李说：“烦是烦，可是没有你们这种程度呀。我劝你们不妨静一静心的才好。”闭着眼睛的小杨说：“静下心来更烦。最好是说说别的话题，来点国际的，比喻美国继中东一战之后，又有哪些新计划呢？”老李苦笑不已：“小杨哟，这寂寥之日，无奈之时，哪有心思去说那些不沾边的话题呀。”小杨依旧闭着眼睛地说：“我现在兴趣的话题，就是那些与自己毫不沾边的话题呢。”老万指责一句：“这是在逃避现实的呢。”闭着眼睛的小杨点头：“您老算是说对了，我准备金盆洗手，与这种不堪入目的现实拜拜去。”老李说：“现况再糟糕，那也得正视，不能逃避。人要学会调理自己。我现在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必做的运动，就是装腔作势哈哈大笑一下。只要一笑呀，哪怕是佯装之笑呢，这心里的活力就油然而起呢。”老徐忙报以响掌。
老李在响掌声中，坐直一下身子，满面红光。近来，老李印堂发亮，心情畅快，这倒不是什么他每日早起佯装哈哈大笑的结果，究其实是他那两个女子高薪带来的运气。阿曼阿萍自从进到酒干淌卖无公司之后，李家的月收入丰厚可观，一个女子月薪五千，两个女子每月的进项就是上万了。这在公元二零零四年的中国社会，一月的收入就能在一线城市里买到一平米的楼房，是个不折不扣的高收入家庭。老李在满足之余，常常对俩女子的工作皱皱眉头，一没文凭，二没技术，怎么能拿到那高薪呢？李家的主妇晓珍倒是个简单之人，从不怀疑什么，每月从女子手里接过厚厚的一沓钱，都是笑得合不拢嘴巴，把钞票数了又数，赞不绝口：“嗯嗯嗯，不错不错，刚来深圳就给爸妈赚大钱了。好啊，我去买大鱼大肉，好好吃一顿。”老李听了这话忙阻止：“不行！尽量少开支，省吃俭用，留下钱来让我加仓股票。”晓珍在当家人的厉声面前连连点头，毫也不敢乱花一文钱。慢慢下来，老李的腰包渐渐鼓涨了，这对一个资本为王的股民而言，底气自十足。现在老李心中最急的事情就是加仓他那腰折过半的股票。不过，这回老李学会了聪明，养就了慎之又慎的态度，心里不住地叩问着：怎样加仓，如何加仓？春节刚过，放眼疲软的A股市场，正如老徐年前所言，依旧不改调整的格局，阴跌不止。面对如此的行情，老李喜忧参半，尽管他所持的股票随着大盘的走低连连贬值，可是家中月月的高收入让他意识到补一下仓的话这不正是牟取暴利的良机吗？只是老李没有轻举妄动，他想先听听老徐的高论再作决定。现在正是新年伊始，按照他们由来已久的老习俗，又该开个新年讨论会的，每年的讨论会上老徐总会发表一番过后让人五体投地的言论。心里无比渴望的老李坐直一下身子，扫一眼精神萎靡不振的“将军”们，不由自主地拉起官腔说：“嗯，你们年轻人呀，最好是听我一句劝，把情绪调理一下，积极观注眼下春季的行情。在乡下农家，有句百年古语：一年之季在于春。我们城里的股民，那也是不例外的，春天同样是重要的环节呢。”这官腔并没有压制性。只是静了片刻，唐姐就翻起白眼来质问：“老李头儿，那你说说，我们股民现在该珍惜这春天的什么呢？我怎么就有诗人拜论为盲人书写那种感觉：春天来了，可惜我却看不见呢。”朱姐点头：“我真的看不到春天的绿色了！”老李笑了笑，豁达地说：“别那样悲观，我建议各位今天好好醒目一下，召开一个股民的春季茶会。”老万附和：“嗯，这个春季茶会，肯定有意思的。”老李说：“这个春季茶会，说不定就是我们危难股民们具有历史意义的‘ZY会议’呢。所以照我看呀，我们大家最好是离开一下这个杂乱的营业大厅，到一个什么环境安静之处，好好喝杯茶，理智讨论一下今年的投资。当然最好是请我们的老徐同志为大家精辟地分析一下。”朱姐俏皮地说：“这大厅还不够安静吗？人影稀少，人迹罕至，在深圳都市里是个难得的静心之处呢。”唐姐好笑了一声：“老李，怎么就觉得你好像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呢？”老李点头：“现在新年伊始，是想照例好好说回股票投资的话呢。”
“要不这样吧，”老徐开口，“去我家喝茶说话去。”
“嗯！”老李点头了，“这倒是个不错的去处。”
“我家租的那套房子，大厅宽敞，背椅青山，环境怡人。愿意去我家喝茶的话，我叫我老婆给大家包顿饺子吃吃，怎么样呢？”
“好啊！”朱杨、朱姐、唐姐等人齐声叫了，一个个还喉头蛹动，吞起了口水。在座的人一下七嘴八舌的，纷纷地说这些年大家在股市里操之过急，不知深浅，匆忙抄底，盲目加仓，稀里糊涂的，多少的钱财都葬送在了股海深处，唯独你老徐高人一等，神机妙算，心静如水，处乱不惊，隔岸观火，虽然还没有赚到钱，却保存了实力，为日后的大赚埋下了雄兵百万，今天也该好好请一回大家的客才是呀……老徐在酸溜溜的说话声笑着直点头：“好好好好，就算我徐某人发了回财，请各位失意的同行好好放松一下吧。”老李站了起来：“走，那就赶紧去徐家做客去。”老徐却又打个坐下的手势：“再等等。”老李问：“还等什么呢？”老徐说：“再等下看还有没有七十四区的股民走来。说不定过会儿，王妹就笑呵呵跳来了呢。我好不容易请回客，希望大家都到位的才好。”唐姐摆头：“估计不会再有什么七十四区的股民走来的。王妹我更知道，那是个等不来的人了。”张青歌忙问：“王妹怎么就是个等不来的人了呢？”唐姐说：“我好像哪天说过的，王妹亏了不少的钱了，现在就是打死她恐怕也不会来炒这个鬼股票了。”在座的人点了点头，一片寂然。
寂然了好一会，小杨慨叹地说：“大概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像王妹一样的啊！”张青歌听了这话，一脸的情有不舍：“杨兄弟，你怎么也会像王妹那样呢？”小杨苦笑：“张兄弟，你这空仓观望的人真是不知道我这满仓者的苦啊！我现在每天心里想的就是金盆洗手，要与我曾经痴心妄想的股票投资说声拜拜，跟你们这些老朋友分道扬镳。”张青歌哭丧着脸地问：“杨兄弟，你这话不会是真的吧？”小杨说：“我能说假话不成？我今天到此，临危止步，过几天我就要满城找工作去了！”老李叹了：“这么说，我们队伍里，将要少一员大将了！”朱姐说：“这种鬼行情，谁还敢在股市里再呆下去呀！”唐姐说：“是非之地，尽早离开的为宜。”朱姐说：“对了。”唐姐说：“再不脱身，后果就是家破人亡。”朱姐说：“我也会走的。今天到此，虽然还不敢说是最后一次，但离最后一次，也许就是咫尺之遥。”唐姐说：“我何尝不是。”朱姐说：“也许过不了几天，我跟我那移情别恋的老公去趟法院，来不及跟你们这些老朋友说声告别的话，就打点行囊，回内地老家，到老家后山林的古庙里，过起一种与世无争的日子去了。”……如此这般伤感地话，说得没完没了，如同秋风冷雨阵阵泼来，让静立一旁的张青歌不由得哭丧着脸地哀求了：“大哥大姐，我劝你们不要尽说那些丧气的话了。”老万也直点头：“是呢，改下调子，说点好听的话吧。”老李更是提高声音来说：“现在的A股行情，是有点艰难，但这是暂时性的呀。再说，我们身边有个厉害的湖北佬老徐的呢，怕什么呢？老徐曾经向我们道出了许多的价值观，只是我们粗人，全把他的金言当作了耳边风。现在呀，我们不妨重视一下老徐今年的高论。我敢保证，老徐会给我们带来新希望的。”老万重重点头：“嗯，老徐人才难得！”老徐谦笑不已：“快别给我戴高帽子了。”老李一脸认真地说：“我在家里静心回忆过，其实这几年的行情，都让老徐给言中了。”老万说：“我现在是打心眼儿佩服老徐这个湖北佬的。这几年真不简单呢，老徐一直是头脑清醒，静观默察，在糟糟乱乱的行情里，稳如泰山，隔岸观火，保存实力，皮毛不伤。如此的高人，让我心里真的联想到三国时期的诸葛亮了。”老徐哈哈大笑：“好好夸下我吧，我等下请你们吃顿好的。”老万说：“这不是夸的话，是打心眼儿里说的话。”老李说：“我是心里真正发现到你老徐了。今天想去你家中吃饺子倒在其次，主要还是想听听你今年的新年高论的。”老徐点头：“好，今年的观点我肯定要照例不误说一说的，就是怕你们不想听了。”老李说：“我太想听了！”老万站起身来：“走吧，不要再等了。七十四区不会再有股民走来的。”老徐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