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养尊处优,每日练剑,却连茧子都没留下一个,可他已经握着刀杀过不少人了。加上这两年掌刑部权,他判死的、刑死的,大概要数不清了。

  晏少昰鬼使神差地,开口讲起了一桩旧事。

  “我第一次提刀杀人,是十岁,斩的是我皇叔。”

  “那年,我父还是太子,祖爷爷带着几位太妃与我们去避暑山庄消夏。在东北面大宁都司就藩的四皇叔,却悄然发兵叛乱,率兵急行二百余里,攻破山庄,逼入宫门,直闯到正殿门口,才被护国寺赶来的众棍僧拦下。四百余僧人杀到天明,终将叛军拦在了殿门外。”

  “祖爷爷气极,判了四皇叔斩立决。可武官亲卫尽数战死,文臣懦弱,僧侣虽已破戒,却不杀力竭之人,身为太子的我父皇不敢提刀,皇兄亦不敢。”

  “我捡起一把刀,亲手斩了四皇叔。”

  “此后多年,父皇看见我就厌恶至极。”

  唐荼荼瞠大了眼睛。

  厌恶什么呢?

  厌恶他十岁拿刀,斩戮亲族?厌恶他当着父兄和文臣的面儿就敢杀人?

  她穿到盛朝后,恶补了许多世情知识,却还没顾上读史,这场藩王之乱只从牧先生那儿听过一耳朵,说藩王如何如何,雷声大雨点小,叛军刚进了承德就被镇压了。

  牧先生是个地地道道的文人,文人看史,走马观花,批评批评乱党,吹捧吹捧将士勇猛,再以史为鉴,感慨感慨盛世不易,也就轻飘飘地揭过去了。

  牧先生讲一天,不如二殿下这寥寥几句来得透彻。

  她那双眼睛终于又抬了起来,目光复杂,惊愕占了多半,却也有一丝儿极其微弱的心疼。

  叫人瞧得烦。

  “低头。”晏少昰面无表情道:“直视皇子,大不敬。”

  唐荼荼定了定神:“民女知罪。”

  叫晏少昰鬼使神差开了口的那阵情绪终于褪了下去,他却又添了新的恼恨,恼恨自己怎么对着一个小丫头,讲起了私事。

  晏少昰闭上眼睛,一挥手:“退下罢。”

  唐荼荼望了他一眼。今晨她蹲在衙门前抬眼看二殿下时,只觉得他这身衮服穿在身上英姿挺拔,衬他极好。

  这会儿却又觉得不好。

  平头百姓夏天消暑,男人可以打赤膊,不修边幅的,穿件汗衫敞着怀也畅快,街上好多书生看着儒衫风雅,一抬手就露出两条胳膊,明显都没穿底衣。即便是女孩子,也能穿条轻飘飘的纱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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