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1 / 2)

  云岚从没听过这样的言论,一时竟被这一大段话说懵了,忘了要反驳。

  唐荼荼接着说。

  “你说君主掌权是错的,剥削压迫和阶级观都是错的,在我们后世看来,天下共主确实是个傻|逼事儿,可这是时代局限。”

  “你从萧前辈的书里窥得一隅,知道了后世是什么样的,提前窥到了一千年后的样子;可百姓窥不到,他们从未觉得天下不该有皇帝,在当世百姓眼中,帝王是天,你叫天下没有阶级,那就是天塌了。”

  “多少书生勤奋读书,盼着一气儿考到会试,叫皇上一眼看见自己名;富商赚着大钱,仍叫子孙削尖脑袋,去官场做人上人;仆役兢兢业业干活,得了主家几个赏钱也自得其乐。”

  “百姓盼着小富即安,盼着儿子做大官,盼着女儿嫁高门,带着全家飞黄腾达,跻身进新的贵族圈子里。”

  “你看这天下,处处都有自己的运行逻辑。”

  “当世没人觉得封建统治是错的,改革与变法的前提,是社会中起码半数以上的人,认定这个制度是错的、是落后的,受着压迫,生活痛苦,所以奋起反抗,于是新的思潮被拥护,变成全民共识——这在我们历史课本上,叫群众基础。”

  “而眼下这时代,全民义务教育尚没普及,没有便利的传媒工具,文人勉强晓得一些时事,路边的百姓甚至读不完一份报纸,一辈子未必出过一座城,不知天下之大,如何共治?”

  说出这些话的感觉,于唐荼荼来说实在奇妙。

  她似站在历史的时间轴上,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目之所及只有一年一年的数字碾过去。

  她浮在半空,沉不下去,像隔了层雾俯瞰历史。历史上无数鲜血与牺牲,无数被后来者半褒半贬的革命证得的社会真理,落成一行行概念,一行行结论,成为并不真切的昭示。

  唐荼荼窒了好半天,才从这阵怅惘中缓过神。

  “你们如今的生产力……”

  她及时换了个词:“你们的技术、工具、矿产、运输……对比我们后世,即便对比末世,也是贫瘠得很。”

  “这不是一个分散资源、共产共财,就能活得好的时代——这顶多算是早期商品经济萌芽时期,是一个需要聚合资源的时代,要有清明的掌权者,有一群上传下达的好官,以及一群能及时响应政策的百姓,大家齐力搞建设——不是全民回归脆弱小农经济、复归蒙昧,就配称作民主自由的。”

  “倘若君主昏聩无能,你大可以揭竿而起,去换一个更高明的君主,去改变嫡庶长幼继承顺序,用各种监督和新闻舆论,倒逼君主和所有掌权官一直做到公正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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