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2 / 2)

  晏少昰有点奇:“那妓子说自个儿可怜?”

  唐荼荼愣了愣:“她没说,我看出来的。以色侍人,连条后路也没有,怎么不可怜?”

  “她身上挂的是奴契?”

  唐荼荼又愣了愣:“好像不是,奴契挂在官府下,应该是不能出省的,她从江南坐船过来的。”

  “那就是白身做妓,哪里可怜了?”晏少昰哼哧笑了声,拍拍她发顶,很是温柔地骂了声:“傻姑娘,替个生人操这心。”

  “父辈犯了案,家里男子判作奴、女儿被判入娼门的,我尚且叹她们一句可怜。可白身跟奴婢不一样,白身都是有户有籍的平头百姓,自居下流,怎怪别人轻贱?”

  唐荼荼拧眉:“也不能这么说……但凡有点活路,谁愿意去做妓啊。”

  “因为天下商路即妓路。”他道:“粉娼死死咬着运河、州道、各上府,西湖的船妓,扬州的瘦马,大同的婆姨,越是颜色好、名声大的,越是通熟百般淫巧,手腕了得,被富商收作外室的不少见。”

  唐荼荼斜眼看他,堂堂殿下,对三教九流的事这么懂。

  她心里闹腾,腔调都变了股味儿,把脚挪过去踩他鞋沿。

  “哼哼,男人,妓院都是你们整出来的,花魁名妓都是你们评的,瘦马是为你们养的,什么通房小妾外室,还不是你们作践人——天下男人一般色,二殿下这心里呀,还不知道是黄的还是白的。”

  晏少昰大感冤枉,直起眼瞪她:“论事就论事,与我有什么相干?我自十三……成人起,从没宿过外边的床。年年宴待国宾,去的都是春江楼,只吃喝不留宿,席上的婢子哪个敢近我三步?都是上过菜就退至一边了。”

  唐荼荼斜眼:“哼,道貌岸然,哼,男人。今儿舞姬们跳那飞天舞,你抬头瞅了两眼来着。”

  晏少昰:“……?”

  唐荼荼:“哼,道貌岸然,哼,男人。”

  她眼珠不知怎能那么灵活,能斜到好一边去。

  “晓晓。”晏少昰很是义正辞严地唤了她一声:“你再这样斜眼看我……”

  “你就怎么?”唐荼荼斜着眼乜他。

  晏少昰张开大掌,握皮球似的握住了她的后脑勺,扭到正前方,逼她看海上黄昏。

  跟如来佛的五指山扣住了孙猴子似的,唐荼荼手脚并用都拉不开他的手,两人扑哧扑哧笑了会儿。

  晏少昰在这笑中安了神,知道这坏东西成心作弄他,话又放缓了。

  “我看不起白身做妓的,你说破天,我也看不起她们。”

  “每十年案户比民,全国修一回黄册,上一回修黄册是九年前了,别省的数我记不清了,唯独京城的黄册,是太傅教我看的——彼时京城人口一百二十万,登记在册的妓女、象姑(小倌)竟三万有余,其中被抄家发配的官妓不过百,多数没入了钟鼓司和乐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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