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番外·韶华赋(十五)242(1 / 1)

 “早年听闻食指中指间是为咳喘穴,你试下可还有用。” 想起她从前教过的办法,他用力摁了摁这个穴位,然后一边控制肺腑气息,强逼着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再也没法冷静。 濮妙嫣直接扑通跪在他身前:“求先生,放过小女。” 他很想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东西就摆在眼前, 何况姜家早就与他划清界限,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她母亲大发慈悲救下他时,与他说的话: “你如今之祸,我自知姜家难辞其咎,可门当户对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纵使你有心改变现状,也终究改变不了戏子的身份, 便如如今,你不但改变不了自己的身份,连一顿饱餐,自己的性命都没法保全,一个软弱无极的人,将来你又该如何护得住她呢? 既然护不住,那便该早些放手,既成全了别人,也放过自己。” 那晚,她将每句话都说得推心置腹,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决心,如今却自降身份来到这,还做出这样的举措,难道还不能说明些什么吗。 凌官紧紧握着那张帕子,强忍着心疼,转过身,背对着她长长轻叹了声:“我知道了。” 自上回呕出血后,姜布衣的身体就越发虚弱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透支到了极限,再这样下去,必然时日无多。 可她就是止不住地思念凌官,几乎每分每刻都在思念他。 想着想着,他开始出现在她的梦里。 在那几天里,她好喜欢睡觉啊。 因为睡着了,就能见到他了。 只是病得太重了些,如今这幅身体不受控制了,每次她睡了没多久,没能和他好好说上一句话,就醒了。 那也够了。 可以远远的看他一眼,也够了。 姜布衣这样想着,恍惚间,再一次从梦境里醒来。 这次她梦到的是她第一次看他唱戏的场景。 她坐在高处,看他水袖舞动,唱得声声情长。 回想着梦里的场景,她忍不住笑了。 “怎奈严霜骤降,冬雪飘零,兰盟虽在,却难结良姻——” 她还在暗暗回味方才的梦,熟悉的唱词忽而飘进耳里。 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声,怎么越发病重,还未入梦,倒听起他的声音来。 姜布衣闭上眼,长长地轻叹一声,耳边戏词却越发清晰: “你我今日一别,恐无再聚之期——” 这一声,她没再听错。 那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是他。 是他的声音。 可是, 这里怎么会会有他的声音呢。 姜布衣满心的疑惑和不可置信,却也终是抵不住对他的思念,纵使自知荒谬,也忍不住撇过头来。 目光落定的那瞬,她的心猛地沸腾起来。 是他。 真的是他。 隔着纱帐,隔着屏风,那人身影现得并不真切。 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还活着。 他真的还活着。 姜布衣的整颗心都在活跃跳动,她看着那个身影,想张口喊他“先生”,可几度如鲠在喉,千言万语,只能压在舌底。 于是她缓缓撑坐起身,想像从前那样,安安分分地,板板正正地坐在帐内听着他唱出的戏词, 可她实在太累了,只能斜斜地靠在那。 但也够了。 能见到他, 实实切切听到他的声音,也够了。 姜布衣忍住几次要溢出来的眼泪,隔着纱帐,隔着屏风,遥遥地望着那身绰绰身影,听他唱出的戏词。 其实她能察觉得到,今夜的他和从前是不一样的。 他从前唱的虽也是情切万分,却将每分情愫拿捏得恰到好处, 今天所唱,更多的却是发自肺腑。 尤其那句“你我今日一别,恐无再聚之期。” 一字一忍,渐次无力。 她又不是第一回听他的戏,也非第一天认得他,如何感受不出来呢。 不过是遵从那句“人各有命”罢了。 何况今日一见, 她已知他活着。 他活着, 便够了。 这般想着,她的手停在半空两瞬,指尖都勾住纱帐了,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只靠在那,安安静静地靠在那,听他唱着那出戏。 那夜,一曲《梁祝》,他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天亮。 后来他嗓子彻底嘶哑,脸上的妆彻底花尽,她也睡下了。 凌官就站在屏风之外的位置,抬起手,向她遥遥一敬。 房间里安静下来的那瞬, 她再次睁开眼, 枕下, 已是湿透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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