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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沈溪山说:“你说,谢春棠当年冒着大雪求寒天宗出手援助夏国时,爬的是不是这条长阶?”

沈溪山心里知道答案,但看着宋小河湿润的黑眸,哪里忍心如实回答。

宋小河是心怀大善之人,又有着小姑娘天生的悲悯和心软,她见到这问道长阶如此长,如此陡峭,自然会为谢归当年的苦难而落泪。

沈溪山温声道:“说不定爬的是别的阶梯呢。”

宋小河说:“你骗我,问道长阶怎会有两条?”

沈溪山牵着她往上走,嘲讽道:“以寒天宗这般气运和资历,再修五条问道长阶也不为过。”

他稍微施了些灵力,两人便轻松跨过长阶,往宗门深处去。

寒天宗背靠皇室,历来富裕,宗门内的亭台楼阁建造得花里胡哨,奢华富贵,比之长安的钟氏差不到哪去。

由于严苛的选拔,内门弟子较少,两人一路走来,大多地方都是清静的。

幸而沈溪山来过这里,识得路,再让纸鹤寻着梁檀的气息,否则两人还不知要如何在这庞大的宗门里打转。

一路行过如画般的风景,来到了竹林之中。

竹子长得旺盛,节节拔高,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竹林边上有一个小院,有一人坐在院中,似乎正在做什么东西,砸出清脆的响声。

沈溪山老远就听见了声音,赶忙将纸鹤收回,带着宋小河走到院子的边上,也不敢太过靠近。

就见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挽着双袖,正对着一块大玉石敲敲打打。

他面无表情,眸光淡然,显得极为冷情,却有着与梁檀一模一样的脸。

宋小河一眼就认出,这不是她师父。

她朝那人的眼角看去,果然瞧见他右眼角的下边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这是梁颂微,她师父的兄长。

正想着,一人从房中推门而出,约莫十七八的年纪,皱着眉沉着嘴角,一脸的不高兴。

这才是梁檀。

显然他们是一对双生子,从面容上看,几乎一模一样,梁颂微眼角的痣是唯一的分别。

梁檀看了梁颂微一眼,抬步往外走,待走到栅栏的边上时,梁颂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漠声唤道:“子敬,去何处?”

梁檀停了脚步,没有回头,只说:“出去转转。”

“今日的符可画完了?”梁颂微问。

“回来再画。”

“画完再出去。”梁颂微有着十足的兄长威严,冷着脸说话时,更像是命令。

梁檀许是一直有怨气,一下子就像个被点燃的炮仗,回身气愤地喊:“我不画!”

梁颂微没废话,直接甩了一张符,贴在栅栏上,立即形成一道结界。

梁檀用身子使劲撞了两下,气道:“为何你总是强迫我学这些无用的东西?符箓不过是几张废纸,我要学剑!能够实实在在伤人的厉害兵器,不想整天画着些奇怪的咒文!”

梁颂微抬头看着他,慢慢起身,声音平静道:“符箓之法若追其根源,往前数个万年到不了尽头,此法流传能够一直保留下来,足以说明它的厉害之处。我们梁家世代修习此法,多年前爹娘逝去时,也叮嘱我们将符法延续,这是祖训,不可断在我们这一代。”

梁檀像是有些惧怕兄长,见他站起来了,忍不住后退两步,一时间又气又委屈,堂堂七尺男儿抹起眼泪来,撒泼起来,“我不想学我不想学!你说过,这天下的术法如百花齐放,每一朵花都有各自的芬芳,我如何学不得剑法?况且我们这一代有你不就足够了,他们不都说你是符修天才,梁家的门楣你来支撑就好,左右我也没什么天赋,修剑还是修符又有什么分别?”

他满是怨气,声音低下来,恨声道:“你总是将我关在这里炼符,我一点都不想学,我闻到那些朱砂的气味儿就想吐,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我哥哥。”

梁颂微静静地看着梁檀,相比于梁檀爆发的情绪,他更显得平静淡然,甚至看起来有几分冷漠。

梁檀吼过之后,又有些害怕地看了梁颂微几眼,约莫是没少被兄长教训。

“罢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梁颂微才开口,缓缓道:“你想学剑,那便去学吧。”

宋小河听到这里,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想起八岁那年,那个炼符炼到不耐烦,摔了笔的夜晚,她坐在师父的身边,说了一样的话。

当时师父沉默了很久,最后掩了泪光,揉了揉宋小河的头。

也是那日,他同意了宋小河练剑。

那是让梁檀铭记一生的日子。

烈阳大片地洒下来, 蒸腾着土地, 梁颂微撤了灵符结界, 周围没有灵力的加持, 温度持续升高。

梁檀在院中扎着马步, 汗流浃背,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往下淌, 晒得满脸通红却愣是一动不动,面上充满着坚持。

只因梁颂微说他若是能够坚持在院中扎一个时辰的马步,就不再强迫他炼符。

梁檀就算是双腿如筛糠一般抖着, 也咬着牙坚持。

梁颂微坐在院子的石桌边, 继续对那块玉石敲敲打打,似乎相当认真地研究如何雕琢。

宋小河与沈溪山就站在竹栏外, 像个旁观者。

似乎是因为看见了年少时候的师父和从未见面的师伯,宋小河难得安静下来,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期间更是一句话都没说。

听惯了宋小河聒噪, 如今乍然安静,沈溪山倒还有些不适应。

他分了神, 转头去看宋小河, 就见她侧脸被日光凝照, 肤色白如雪玉,更显得眼睛红彤彤的, 点墨般的眼眸盯着梁檀,相当认真地看着师父扎马步。

梁颂微也是铁血无情, 说了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少一刻都不行。

时间一到,他将手中的小锤子放下,随后一抬手,从竹林中招来一根一臂长的竹枝,道:“起来吧。”

梁檀大松一口气,腿软得都打摆子,差点没站稳。

他胡乱擦了一把汗,往石桌走,想坐下来休息会儿。

“过来。”梁颂微不准他去坐。

梁檀立即怒目而视,“你不要欺人太甚!”

就见梁颂微捏着竹枝道:“教你两招剑法。”

梁檀一听,脸上的怒气顿时散得无影无踪,又开心地扭身回来,道:“你还会剑?”

梁颂微淡声道:“略会一两招。”

双生子分明是同一天出生,前后也相隔不久,梁檀与梁颂微一样大的年龄,性格却天差地别。

梁颂微捏着竹枝道:“看清楚。”

梁檀乖乖站在旁边,而后就见梁颂微以竹当剑,身法利落使出剑招。

统共就三招,且用不着什么复杂的身法,脚步几乎都没挪位置,看起来却颇为潇洒。

梁檀看得双眼发直,自己捡了一根竹枝道:“你再给我看一遍,我学一学!”

梁颂微漠声问:“一遍学不会?”

梁檀顿时拉下脸,又有些尴尬,给自己找借口,“刚刚没看清楚。”

梁颂微没再说什么,将动作放慢,让梁檀能够跟着模仿剑招。

天才与寻常人的区别便在此,这种招式落在沈溪山的眼里,只看一遍,他就能完整地记下来。

梁颂微当然也是认为如此,是以有些时候并非他故意刁难梁檀,而是他的认知与梁檀的认知差别太大。

正想着,身边的宋小河忽而抽出了木剑,右脚立住而后左脚旋了个半圈,一下就摆出了身法。

随后就见她挥动着手中的剑,开始练起剑招来。

她的动作与院内的两兄弟完全重合,一招一式,一模一样。

三招剑法结束,宋小河捏着剑看着院内的梁颂微,轻声道:“这是师父教我的剑招。”

沈溪山是知道梁檀教了宋小河剑招的,先前在沧海峰上,他盯着宋小河练剑时,宋小河经常提起。

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沈猎师,为何你教的那么难?师父教我的就简单很多。”

沈溪山当时想着,梁檀一介符修,灵力又如此微弱,能教出什么像样的剑招?怕不是糊弄宋小河。

眼下他却改变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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