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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河不忿地用头顶他的胳膊,闷闷道:“我也没有那么喜欢显摆吧?”

沈溪山笑说:“难道是我领了猎门宗服之后总是穿在身上往外山跑,特意从南到北绕个圈,玩到日落才会内门?”

宋小河哼了一声,“那是他们以前总是嘲笑我。”

沈溪山将她头上的铜板取了下来,递到她手上,“你自己开启吧。”

她将铜板一一按入双鱼的眼中,最后一颗嵌入时,温和的青色光芒猛然大作,两枚玉佩凌空漂浮起来,欢腾甩尾的鱼儿相互交错旋转,最终首尾相接,变成了一块玉佩。

宋小河抬手,将玉佩接在了掌心中。

玉佩触手温润光滑,随着青色光芒的褪去,一团近乎透明的白雾升起。

沈溪山抬手,用金光将白雾轻柔地包裹起来,道:“这便是你师伯的最后一魄。”

双鱼神玉光芒很快散去,变成了一块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双鱼玉佩。

宋小河赶忙将长生灯掏出来,让沈溪山将这一魄给放入灯中。

长生灯闪烁了几下,而后重归寂静。

魂魄齐全,宋小河了却了心头的一桩大事。

她抬手,将城门一拉,随着一声悠长的“吱呀”声,高大壮阔的城门便缓缓打开。

只是还没等看清楚里面的景象,身后忽而隐隐传来喧哗的声音。

宋小河转头,就看见密密麻麻的火把从山脚的林中走了出来,她看得不太分明,但也瞧出那是寿麟城中的百姓。

走在最前头的,则是一个身着紫色衣裙的女子,她走路姿势有些奇怪,但速度却不慢,很快就走到了宋小河能看得见的地方。

她认出,那是鱼皎的师娘。

而她手上捧着最后一块梁檀埋在地里的灵器。

第109章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虽然临行前仙盟弟子对城中百姓一再劝告不可进山, 但这些固执的百姓还是举着火把进山了。

且从目前的情形来看,似乎是鱼皎的师娘将他们带到了这里。

宋小河头上的龙角早就悄无声息地消失,眼睛也恢复了墨黑, 于是从外貌看上去, 她一点不像是能够爆发出那么强大力量的人, 反而像迷失在山中的小姑娘, 一双漂亮的杏眼蕴含着些许惊讶的表情, 让她看起来懵懵懂懂, 十分好欺负。

好在她的身侧站着沈溪山。

沈溪山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拿捏的人, 虽说他神色并不凶恶,但由于外貌太过出众,身份不凡。

众人看见了两人站在城门外, 一时间也不敢随便靠近, 持着火把在两三丈远的距离停下来。

很快,低低地议论声响起, 众人交头接耳,不知道说些什么。

宋小河动了动耳朵, 也零星听到几句, 正想说话, 却见一个身体强壮,身着衙役衣裳的男子站出来, 他腰间配着刀, 似乎在城中是个当官的。

“寿麟城向来热情好客, 好心收留了你们,却没想到你们竟然恩将仇报, 擅自进山惊扰山神!”他大声斥责宋小河。

“山神?这里何来的山神?你们真以为那些从山里走出去的,死而复生之人是山神所为?”宋小河抬手, 将手上的双鱼神玉晃了晃,说道:“全都是因为这块神玉,它拓印了你们送进来的尸体,才有了‘起死回生’一事,不过现在这块玉佩被我回收,你们以后也别想为利用它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那是山神赐给我们的福泽。”一个老人扬高了声音,声嘶力竭道:“你有什么资格擅动?这是属于寿麟城的神物!”

“这是我的。”宋小河用更高的声音顶回去,与他争执,“是我师父留给我的!”

“是山神的恩惠!”

“你只不过想将这神物据为己有!”

“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

“将神玉留下,否则你们别想走出这里!”

一众百姓在此刻团结一心,此起彼伏地叫喊着,要宋小河将神玉交出去。

“休想!这是我的玉,不可能给你们!”

宋小河被如此污蔑,气得一蹦三尺高,跟人吵起来。

只是她一个人终究吵不过一群人,百姓七嘴八舌地讨伐她,东一句西一句宋小河应接不暇,更多的人则是说她是想将神玉私有的贼人,对山中珍宝居心叵测,扬言要告上仙盟。

宋小河攥紧了神玉,将它收入玉镯之中,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副生气的样子。

转脸见沈溪山嘴角带着笑站在身边,于是怒火殃及池鱼,她用胳膊肘捅了沈溪山两下,怨道:“你都不帮我说一句!任由他们如此污蔑我!”

沈溪山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消消气,偏头对百姓道:“你们用神玉满足自己的私心,将寿麟城变为一座尸城,已铸成大错,不要以为你们不修仙仙盟就管不了,届时我将此事上报,自会有你们的处罚。”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吵闹。

仙盟掌管人界大小仙门,这些未入道的凡人不归仙盟管,自然也不会接受他们的处罚。

这些百姓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敢拿着火把寻来,要宋小河将东西放下。

她若与百姓动手,便是伤害无辜,少不了仙盟的处罚。

正是他们这种仗着自己弱小的无赖行为,才让宋小河气恼得不行。

仙盟一心为庇佑凡间百姓斩妖除魔,出生入死,却反过来成为他们拿捏宋小河等人的工具,说一声白眼狼都算是抬举了。

沈溪山道:“这山中的东西不属于你们,我们会全部带走。”

百姓立即大声抗议,叫嚣着要他们滚蛋,不准碰山神留下的宝贝。

“宋姑娘。”站在边上安静许久的紫衣女子在这时候开口,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到宋小河的面前。

她生得貌美,眼角微微往下耷拉,笑起来时有一种性子温软的感觉。

她道:“几次见面,都未曾好好与宋姑娘说几句话,趁着这会儿有些时间,我与你聊上两句。我名唤杜雨瑶,祎北人氏。”

宋小河方才就看见她手上的灵器了,此刻让沈溪山对应付那些吵闹的百姓,自己往边上走了两步来到她面前,抬了抬下巴,说:“要聊可以,先把东西给我。”

杜雨瑶轻轻摇头,“东西我自会给你,不过还请姑娘答应我一个请求。”

宋小河没有立即点头,眸光转了一下,睫毛忽闪,“说来听听?”

“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皎儿一条生路。”杜雨瑶道。

宋小河很惊讶,以至于她笑出了声,“你倒是真敢提啊,你知道鱼皎在外面害死了多少人吗?”

杜雨瑶微微怔神,而后道:“他本是个一心研究千机古法的孩子,对外界那些恩恩怨怨向来没有兴趣,定然是受奸诈之人的蒙骗蛊惑,才做出这等错事。”

“他造出的傀,杀了很多无辜之人。”宋小河收敛了笑容,绷起嘴角,面容一本正经,“不论是有心害人也好,受人蒙骗也罢,他必须为那些错事付出代价。”

杜雨瑶听着,目光就盈满了泪,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更显得柔弱。

“其实、其实都怪我……”她颤声道:“皎儿这孩子自小无父无母,是我照顾长大的,他与我最为亲近,但是我那相公脾气暴戾,人前他待我温柔体贴,与我琴瑟和鸣,人后却总对我大打出手……”

说到这,她将手套缓缓摘掉,露出了一双木头做的手,像是撕开了往日的伤疤,揭开血淋淋的过往,“那日我不堪那凄惨的生活,决心出逃,却没想到逃之前被贴身婢女告知我丈夫,他一怒之下砍了我的双手双脚,将我囚禁在房中,那段日子,我活得还不如个畜生。”

她狠狠抽噎了几下,似乎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但再次提起这噩梦一般的往事,她仍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这是一个充满痛苦的故事,哪怕没有用什么歇斯底里的情绪渲染,依然让宋小河心头巨震。

看着杜雨瑶掉下的眼泪,她神色怔怔,猛然为方才自己那不太好的态度后悔起来。

宋小河想起那日她帮杜雨瑶捡起掉在地上的糖糕,看见了那一双木头打造的双脚,将糖糕放在她手中时,又摸到了无比坚硬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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