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思极恐的江宇泽37(1 / 2)

回忆中的江宇泽总是没什么活力。

薛铮透过一种带着淡淡白雾的滤镜看他,头顶阳光刺眼却惨淡,时不时化做一条,把江宇泽切成两块。学校,工厂,酒店,草地,游乐园,路边,房间。薄雾在一切可到达的地方弥散,鲜活的江宇泽如死人般青白,他目光忧郁,眉眼低垂。

江宇泽会笑,薛铮想到他的笑,他会勾起嘴角,下一秒笑了,下一秒还在笑,他笑得停不下来,他笑得停不下来不是因为快乐,而是因为薛铮匮乏的想象。

江宇泽笑得十分艰难,江宇泽很快笑得有点诡异了,再下一秒,江宇泽的笑定格在一张证件照上。那也是他的遗照。

薛铮不发一言地翻江宇泽的东西。

“或许这些本来就是垃圾,”她忽道,“他爸没错。他们老家还是土葬,对这些有讲究。他爷爷的东西基本上全烧了。”

谢子麟道:“留下张空桌子,我才觉得瘆得慌。”

薛铮翻出自己写给江宇泽的卡片,看了一眼就撕碎了,扔在了垃圾桶里。

“哎哎,”谢子麟道,“你不是捉奸吗?不带销毁证据的啊!过几天你后悔了来找我要,我可变不出来。”

薛铮道:“我不后悔。”

她坐在江宇泽的椅子上,翻出一个装教材的大筐,里面有一摞夹好的工图。看到江宇泽大一画的钩子,她忍不住笑了。

林嘉木道:“别笑,你没看下面分数吗?”

这个明显发胖的钩子质量算上乘。

林嘉木没专心打游戏,忽然凑过来,脖子上还挂着耳机,谢子麟一把将他推开。

“去找李哥。”谢子麟赶他,“去去去。”

林嘉木叹了一口气,出了门。

“你说吧。”谢子麟靠在一边的柜子上,道,“你想江哥出轨,你最多能接受到什么程度?”

面前的女生一脸平静,“都行。这不是看他吗?我说了又不算。”

“你还委屈上了?”谢子麟无语想笑,“那我跟你说吧。江哥在外边跟别人生孩子了。”

薛铮抬头:“真的?”

“你自己看吧,你别问我,”谢子麟扭头走远,“你愿意信就信。”

哐当一声,薛铮把手里的书扔了下来。

“他艺不高,人倒是够胆大。”她把摊在桌子上的东西一推,书本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假的!”谢子麟转头,“逗你玩的,你也逗江哥,是吧?你这生气演得也太假了。就知道你开玩笑,你开你还开得一脸真诚,吓坏我了。喜欢什么就拿走吧,也该是你的。我出去打水。”

薛铮再翻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她收拾好自己弄掉的书,在江宇泽的位子上静静坐了一会,把手头那本《浪漫主义的根源》翻了几页。

这是江宇泽会看的书么?这好像不是江宇泽会看的书。翻得越多,想得越多,江宇泽一点点展开,也渐渐变得陌生了,薛铮没来由感受到一种巨大的恐慌,她只认识一小块江宇泽,可是江宇泽太大了。

她趴在江宇泽的桌子上,把头埋进手臂,想江宇泽拿着这一本书在其他女人面前施展魅力、装乖讨好,想他与别人调笑、撒娇、亲吻。江宇泽坍塌了,破碎了,薛铮就再也不会维护有关他的想象,江宇泽泯然众人,他和别的男生也再没什么两样,世上有千千万万个江宇泽,江……

想着想着,里面的女人变成了薛铮。

剧情也不发展了,薛铮开始搂着他的脖子大哭。

江宇泽一定也曾这样趴在桌子上睡觉。薛铮开始轻轻地哼歌。她唱得断断续续,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唱歌变得和江宇泽一样烂。

“……当你的手拉着我的手,团结的力量……”

她伸手轻轻抚过江宇泽的桌沿,注意到书桌下的键盘抽屉,她随手把抽屉拉开了,里面有一本崭新的黑皮薄书,上面有四个大字——“近世代数”。

他还在学吗?薛铮从没听江宇泽说起过,她印象里,江宇泽早已解构了他的热爱。

一旁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屏幕上亮起的名字是薛一宏。薛铮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爸……妈妈。吃了。也吃了。在宿舍呢。”

“卓韬哥哥说这周末复查,找上次的医生。完了叫我给他打电话。”

“我没事。”

“课能跟上。不就是少上两星期吗?这两星期老师不怎么讲内容的。”

“我——”

薛铮正打着电话,寝室门一下子被人从外面推开。薛铮和站在门口的男生大眼瞪小眼。

“卧槽。”男生一把将门关上。

没过一秒,他又推开。

“卧槽。”他再次把门关上。

郭岚在电话里道:“喂,喂?信号不好?”

“我在。”薛铮回过神,“不说了,我写作业呢,后天去医院,我学不成。拜拜。”

谢子麟还没回来,现在楼道里人正多。她站起来不知道怎么办,门又被人推开,一人边进边道:“哥,五十六个,都进群了。你整改办法搞完了吗?咱们——”

“你怎么在这儿?”关越一惊。

薛铮抢话:“你们进来都不敲门的吗?”

“你怎么在这儿?”关越走进几步,带上了门。

薛铮话语一滞,“我来拿江哥东西。我那个,开证明了。谢子麟呢?不是……我不问谢子麟……”

关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开的性别证明?”

女生穿着短袖和灰运动裤,罩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外套,帽子搁在一边,头上是个小丸子,后颈处散下不少碎发。

谢子麟他们寝室格外冷。今晚刮风下雨,他们居然不关阳台门。

薛铮打了一个喷嚏。把拉链拉到了下巴。

“我开家属证明。”她抽了江宇泽一张纸,擦了擦鼻子,“谢子麟不在,你等会再找他吧。”

关越很快接受了现状:“没事……我找你也行。忘了说了,我进车协了。”

“挺好的,”薛铮道,“对了,上次把你一个人扔下,对不起。”

“没事。”他耸耸肩。

社长谢子麟管理混乱,关越看面子加了个人头,莫名其妙开始给他干活。上学期社团整个没运行起来,复审答辩资格却一直留着,时效是一年。谢子麟打算参加新学期的答辩。

薛铮走不了,干脆又坐下来:“人数够了?”

关越道:“一百二十七个,挺多了,加上你,加上朱思筠。谢哥说你俩肯定来。干事最少十个,除了我,他下周末会安排面试。”

“你来给他打工了,”薛铮一笑,“报干事的多不多?”

“还行吧,把人骗过来要紧。桃园车协去年没转起来,除了那次冰红茶晚会,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今年招人主要靠谢哥人格魅力。和他玩得好的,交不交钱都能来。真有什么活动,再组织捐款。”

薛铮道:“申请的时候别提这个。材料写好了,你叫他发我一份,改过再来签字。”

关越继续道:“谢哥整改办法写得特别深刻,他说万一自行车真的过时了,变成一种落后的代步工具,桃园车协以后可能改行做自行车特技,他说——”

“今年绝对没问题。”谢子麟端着水杯推门进来,笑道,“现在是薛铮管体育,咱们上头有人。”

他看见关越在里面,微微一惊。清了清嗓子打算解释,又觉得用不着解释。

“走不走?”谢子麟喝了口水,把杯子放下,“趁现在人少,我刚刚打探过了。”

“走。”薛铮站起来。

谢子麟道:“江哥衣服,你穿着吧,你穿着还显得壮点。”

关越一愣:“你不是开证明了吗?”

谢子麟道:“什么证明?”

“我错了。”薛铮捂脸,“我偷偷来的。对不起。”

关越在前头开路,谢子麟走在她旁边。薛铮九点五十五分成功出了男生公寓。外面风刮得很大,还飘着雨,薛铮回到寝室,洗了澡。察觉到有点感冒可能,她给自己冲了一杯板蓝根。

返回